敬悼麗君:麗身獨行遠,君心猶期期

【1997年公娼抗爭行動中遇見麗君時她很低調,總是說自己不太會說話,躲在公娼人群的後面。但是在此後的17年中,麗君瘦小的身軀逐漸成為公娼的代表和象徵,後來她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但還是拖著身體參加每一次行動,在隊伍前面聲嘶力竭的喊著性工作者的訴求。2014年麗君病逝,8月23日日日春協會在她生活圈的歸綏街公園裡辦了追悼會。下方圖片中拿著麥克風的就是麗君。】

「麗君 追悼 公娼」的圖片搜尋結果和我們記憶深刻的官秀琴相比,麗君是一個十分平凡的女人。走在台北圓環這一帶的任何一條街道上,完全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出入,也不會有人覺得她的出現有什麼突兀之處,她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一樣,生命裡大概就是柴米油鹽之類維繫家庭生活的一般工作而已。事實上,每一個當年在抗爭隊伍裡戴著公娼帽的女人都是這樣,然而性工作的歷史抗爭過程卻使得她們展現出絕對不平凡的面貌。

麗君尤其示範了令人感佩的堅韌。網路上流傳著麗君在街頭與某個家庭主婦的公開辯論,在赤裸裸的輕蔑與歧視面前,瘦小的麗君顯得那麼脆弱,但是她對戰的話語卻是那麼強而有力。那是令人難忘的一幕,具體的演出了社會歧視如何自傲而正氣凜然的踐踏邊緣污名的主體,卻也讓更多人看見了公娼在底層位置上因勞動實踐而養成的堅定不退縮。運動和抗爭的經驗讓麗君和其他的公娼脫下了公娼帽,長出了公共的語言和聲音。妓權運動的大旗正是這些底層的公娼們用單薄瘦弱的肩膀扛起來的。

2006年官姐離世後,麗君成了日日春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十餘年來,每次街頭相逢,不管是為了樂生院、同志遊行、苗栗大埔或台北華光的土地徵收、外勞爭取放假、工人秋鬥、關場工人抗爭等等,還有各個團體的募款或其他活動,麗君和日日春的姊妹們從沒有缺席過,我們也總是在這些場合默默的關注著麗君的健康活力和病體衰頹。這些年來,小小的、邊緣的性工作者組織拉開了社會結盟的工作,文萌樓和對面的日日春辦公室也在眾多義工志工的經營下蓬勃發展,延續著妓權運動的香火,串連著台灣邊緣底層勞動者以及眾多被污名壓迫的主體所掀起的每一個運動和抗爭。這正是文萌樓作為妓權歷史和妓運抗爭里程碑之外最重要的社運意義。

文萌樓雖然是公娼用汗水和血淚、勞動和運動所活化的歷史建築物,但是在土地開發商眼中只是另一塊可以用來牟利的肥肉,惡名昭彰的都更政策則提供了誘因,不斷讓巨富劫貧的戲碼上演,也暴露出官方在土地政策上向優勢者偏斜的事實。此刻,繼1997年廢娼後,公娼的歷史延續又再一次面臨被消滅的危機,麗君最終以病體死守文萌樓以保住這個充滿公娼歷史記憶的空間,這也是她交付給我們的重大使命。

今日我們看到,在教育和文化上都欠栽培的公娼,竟深知保存文萌樓的重大意義,而負責首善之都文化和歷史保存的文化局,卻沈迷於公務機關的姑息陋習,遲遲不願為文萌樓這個承載台北市性工作和社運歷史意義的空間做出決斷的決策。17年來公娼凋零,但是仍然奮戰不休,今日我們敬送麗君,永不相忘,更不會放棄對文萌樓的捍衛。妓權之火,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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