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duction to Cultural Studies—Spring 2004

文化研究入門:認識通俗文化

Jo Ho (Office Hours: Wed. afternoon by appointment)
 

電視如何收編我們

林君黛

 

九零年代末期,當時的華視主播李艷秋在得了金鐘獎之後自爆內幕是「新聞的傀儡」,然後清高的離去。從「新聞的傀儡」一說,我們可以發現那時候的臺灣新聞節目和從業人員仍然是由威權政府在背後操控,一方面不讓民眾得知完全的真相,另方面也確保新聞「清心寡慾」。但是,在後現代的臺灣,今天,到底誰才是新聞的傀儡?我覺得身為閱聽人的我們就是傀儡!以下粗略舉幾個例子證明之。

電視收編我們最好用的兩樣工具就是「認同」和「流行文化」。

就拿日前總統大選來說,原本阿扁政府落後連宋配,但是228手護臺灣透過電視新聞的再三播放,牽手的影像配上那樣動容的音樂,使得在家孤單寂寞的觀眾忍不住也覺得想要加入臺灣萬里長城的工程,何不出門牽牽別人的小手,把私密的牽手經驗昇華為憂國憂民的情操呢?不過,身歷其境親身參與這一天長城工程的人,參與的每隻手是否各懷鬼胎?電視媒體才不想知道這些掌中玄機,他們只想收編我們的各懷鬼胎,把我們配上磅礡的配樂,替我們編製史詩般的國族認同,進而替他們收編廣大的收視群(不管是感動得痛哭流涕,或孤高得嗤之以鼻)。這樣一來,不論是在大太陽下牽人家手的我們,或是晾在家裡冷眼旁觀的我們,全都變成了」we are working as hard for commodity capitalism as any worker on the assembly lines」 (p. 27)。

另外,聰明的扁團隊也進一步努力製造群眾的allegiance,於是在「客家女婿」的選舉廣告中以語言來企圖收買客家文化的認同。Bourdieu說:「政治鬥爭的賭注之一,就是要能夠強加世界觀點的原則,強加一些眼鏡,就像強加一些人根據一些區別 [例如客家人、閩南人、外省人] 來看世界。在強加這些區別的同時,人們被組成可以被動員的群體,達到運用壓力和獲得優勢。』(摘自布赫迪厄<論電視>)。然而,認同就只是學習對方的語言嗎? 

電視媒體對我們更細緻的收編,就是讓我們變得目光如豆,只專注在媒體耍弄的魔術上,而遺忘質疑這些花招的欠缺客觀和獨斷。例如:七年級的草莓族。對年輕世代來說,比「名校主義」更甚的社會偏見就是被貼上「草莓族」的標籤,被集體污名化。草莓族其實原意根本並非現在的六、七年級生,而是指九零年代30歲以下的年輕人,亦即現在的五年級生。他們做為「後嬰兒潮世代」,不論是價值觀或工作觀都和先前的世代出現明顯的斷裂。當五年級生是職場新鮮人時,躬逢泡沫經濟的鼎盛期,也就是「臺灣錢淹腳目」的黃金年代,從金融業到科技業都是全面起飛的階段,幾乎每個老闆都在頭疼招不到員工,大學生根本不愁出路,就業市場是「事求人」,他們才是被寵壞的小霸王咧。曾幾何時,草莓族的標籤被張冠李戴,變成了六、七年級生的專有名詞,更成了媒體炒作世代議題時現成的廉價標籤。十幾年前提出的觀念被當成最新觀念,抄襲媒體有關六、七年級生的報導,幾乎都是刻板印象的重複,用想像代替實證,想要把年輕世代的形象一併抹黑。

另一個例子是有關「九月墮胎潮」的報導,暑假結束,開學前後,新聞常會應景的做一系列憂心忡忡的調查,諸如婚前性行為年齡調查,而一點都不令人驚訝的是,每一年的年齡一定比去年低。接下來就一定會有墮胎潮的大肆報導,並且為取信大眾而前往婦產科診所訪問,醫生也十分配合的咬定:「的確,暑假墮胎的高中職少女佔了生意的七成」。還記得我是高中生的時候,每當看到這類報導,只覺得一陣失笑:這些七成的女生為什麼都不是我的高中同學?究竟是哪些人構成這七成大餅呢?媒體的取樣到底全不全面?客不客觀?又,媒體憑什麼以憂容傳達這個具有性解放意味的訊息?嗜重腥口味的媒體似乎瞭解,戴上高道德標準的面具,就能掩飾其新聞吸血鬼的事實。他們遠高於世人的道德標準往往具體的呈現在報導明星的雞毛蒜皮新聞上。有一次,壹週刊封面頭條為「小s和男友相偕到7-11買保險套」,當天傍晚三立新聞臺也報導了這條新聞,還配上主播憂心的語氣。是想傳達什麼樣的情緒跟訊息給觀眾呢?要觀眾感受到巨大的敗德?要觀眾感受主播的沈痛?這種新聞的渲染完全忘記了安全性行為的正當性應該受到大家的肯定。

最後,我想提出一個例子來探討收編和反抗其實互為迴圈。慈濟大愛臺的開臺據說是要抗拒主流電視節目的腥臭,旨在以它的蓮花指,為不滿現狀的觀眾指引一條清幽的新路,所以它的新聞標榜無臭無味,只報導好人好事,大愛臺連續劇則只要帶給觀眾清新的真人實事。然而實際上,其新聞報導圍繞在各地慈濟人的事蹟或證嚴上人最新的動態、懿行,難道只有加入慈濟做的善事才是善事?真要做到淨化人心,那麼不是慈濟人行善才要被大肆表揚,而是任何一件善行,無論大小,都是重要的。再看連續劇,最近一集播出臺灣光復後一個童養媳出頭天的故事,劇情真是爛得不能再爛了:童養媳的丈夫有一個叛逆的壞女兒,(女兒最壞的行為就是把飯碗摔破,拒絕叫媽),女兒說後母壞話,所以丈夫喝了酒打這個童養媳,結局就在童養媳不顧生命危險,跳進湍急的溪水拯救滅頂的女兒(八掌溪事件如果有母愛就能抵得過無能的直昇機了嗎?),女兒最後感動的喊她「阿母」之下結束了。這裡頭的世界,好人有好報、家和萬事興等等,何嘗不是一種收編,要我們觀眾掩目不見現實?因為在現實中,壞人常有好報,好人也常英年早逝,種瓜也不見得得豆。大愛臺」in-between」的藝術果然是蓮花座遊移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