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 我們埋鍋造飯
「政大暴跌」,這話驚人、但不實。不是年年如此嗎?跌或不跌。新聞雖然失真,但也有塞翁失馬之六得。第一得,作為台灣部分主流價值的代言人,教育部、國科會多年來據以評鑑的標準,是否合理,至少在這次茶杯裡的風波,重新遭人檢討。
第二得,冷門科系應該存在,但誰來支持、編制規模與人才的養成如何調整,其價值如何以期刊論文及其他方式展現,也引起了討論。
第三得,國際競爭力評比之說,邏輯可議。我們以「英語」期刊代表「國際」競爭力,原已不妥。即便認可,則發表在SCI、SSCI、EI的多寡,以及為人引用多少,又怎麼與國際競爭力發生關係?不發表,說不定讓台灣更有競爭力。不發表,是不善盡責任,但無妨於我們吸收海外知識(有人、公司會因我們不在上面發表論文,因此就拒絕我們訂刊物嗎?),反而國際友人可能因不能知道我們的重要創見,以致知識來源少於我們,最後竟至因此而少見技術與人文社會制度的創新。
第四得,國際說既然有問題,則必然是教育部、國科會藉此另有他圖,比如,規訓學院工作者。部會手握資源,自可設置標準,責成伸手者向左走、向右轉。(這裡又看到了國際說的不通,國際間誰有資源在手,依發表在各種索引的文章數量與質量,給予多寡不一的薪資或獎勵否?)
第五得,教育部、國科會是中介變項,另有專業社群有力人士、甚至其他部會才是要求所謂的國際標準者。立報今日的社論說,「教育部何不併入經濟部?」顯係有感而發。
第六得,學院人如同任何勞工與老闆、公僕,也得受評鑑,如果目前慣用的索引作法不足(不是說不要),則得另提他法。什麼辦法?說不定《那年冬天,我們埋鍋造飯》這本書,可以帶來一些啟示。十六年前的今天,新光集團關閉士林紡織廠。當年的土地價格飛漲、股市亂竄,老闆從中謀取暴利,成就自己的轉型契機,並無難解之處。但是,工人呢?付出大半輩子的員工、從鄉下進城建教合作的學生,顯然沒有得到合理的對待。於是,無路可走的四百多位僱員,只能自救,開始了七六天的抗爭。
《那》書由當時協助工人爭取權益的外力,歷經十五年的斷續作業,在今年勞工節由臺北市勞工局出版。為什麼等這麼久呢?不外乎外力為謀稻粱、疲於奔命、人少事繁,也就難以抽身盡力於斯。這時,不免讓人想到,國內亦有勞工系所,而近年來口述歷史非常隆盛,假使教育部、國科會、各校的獎勵或評鑑辦法,也接受《那》書這類作品,則書早就應該出版吧?若然,則現在高達五十萬的失業現象,是否仍有可能稍稍舒緩,至少受大量解僱的員工早就可從新光員工,習得教訓,在與資方協商時,取得較合理的解僱條件?
貼切的、在地國際的、進步的、怡情悅性的人文社會學科乃至於理工農醫知識,其編修、創作與(通過各種方式之)普及,對於社會之祥和與改造,助益莫大,而所費甚少,只消作一調查,不難找出依現有資源,即可給予合理展現機會的門類(前述勞工史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但這種腳跟下小事,哪裡是有鴻鵠之志者,願意眷顧的呢?
馮建三 中國時報 論壇 92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