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夢

丁耀亢(清)。《金屋夢》。《金瓶梅續書三種》。山東:齊魯書社,1988。

簡介/陳祐禎

《金屋夢》是《金瓶梅續書三種》裡面的最後一篇,根據此書的編者前言,本書成於清朝覆亡之後,所以又沒有了《隔簾花影》的那種政治顧忌,於是在金人入侵的民族被侵略情節又增增補補,差不多回歸到了《續金瓶梅》的原貌。基本上人名、詩詞大部分都與《續金瓶梅》雷同,但刪去了不少淫穢的詞語。幸好《金屋夢》裡頭,對於梅玉和金桂的描寫,多半保留《續金瓶梅》的精彩部分。

由於《金屋夢》在對照之下,與《續金瓶梅》在本研究關心的部分大體上相同,也無加油添醋之處,於是這次我採取比較細節的閱讀,試圖追溯一些前因後果。把一些新的發現歸納進來——而這些「新發現」,其實也在《續金瓶梅》存在,於是都增補之。

討論

發現了新的線索,分幾點描述。第一點是在金桂姐第一次春心初動時(第二十九回),是隔鄰家女孩邀約她一起出遊踏青,而此「踏青」本是金桂姐此一階層、貧家女孩無力從事的活動,於是還得先經過「扮裝」的過程——跟鄰人借衣物穿。而在此借的衣物,不妨視為一種隱喻,是一種媒介平日應該守在閨中的女子可以正當外出的媒介,而在此很清楚看見「貧窮之見不得人」,一如金桂姐在本書中難以言說的女同志身份。而也藉由這衣物媒介,金桂姐得以窺得花花世界,因而春心蕩漾,之後做出這許多書中所謂「淫事」。(頁258,第二十九回)

第二點是在第三十一回(頁270)的地方,寫金桂拿竹牙籤在窗上戳洞偷窺隔壁的書生,這裡作者用了一個很妙的比喻:書生如美女一般,金桂恨不得一把摟在懷裡。在這裡我們或許可以解讀成作者的異性戀思維,只懂得把美好的事物比喻成「美女」(因作者為生理男性),但另一種閱讀卻也暗示出了金桂姐的女同志身份:看見美女,恨不得一把摟在懷裡。她愛悅、窺探書生並非在於窺探其男子之氣概,乃是在投射一種對於美女的幻想。

第三點是之前所忽略的,金桂與梅玉的兩位寡婦母親,合力將李守備送上西天,而其送上西天的具體實行方式為兩人與其性交,而性交過程其實透露出李守備的無足輕重,以及婦女只為性而生活,哪管是不是陽物實質的插入(後來用騰津、角先生代替),作者原先是要描述中年寡婦的需索無度,但在這種筆法之下又寫出了一點趣味,例如書中出現:「咱姊妹兩今夜做個乾夫妻吧」,然後是一連串三人行性愛場景,以及大陸那邊的馬賽克,由於這些被編者阻撓的部分,我們很難下定論,但是「乾夫妻」這個詞(第三十回,267頁)第二次出現便是在梅玉與金桂的脈絡之下,比照梅玉與金桂的關係,很難不想像她們的兩位老母幹的是什麼「乾夫妻」。

書摘

第三就是和尚、尼姑,他們見錢如血,借道為名,進的寺門,先問了衙門,就看那車馬侍從衣服整齊的,另有上樣茶食款待,說幾個大老相知禪宗的活套,日後打抽豐、上緣簿,纏個不了。這尼姑們穿房入閣,或是替太太念經,姑娘求兒,或公子寄名,串通寡婦,也有會●鎮的、符水的、傳情的、保債的,無般不為,以騙錢為主,比這和尚更為淫狡。即是不蓄髮的小娘、唱佛曲的戲子,豈不可恨!(第三回,頁28)

到了十五日黃昏時候,有三個女僧:一個胖大粗黑,約三十餘歲;一個面黃身細,四十多歲;一個不上二十五六歲,紫膛麵皮,像新出家的,還是一雙小小腳兒,穿著僧鞋,挑著經單、蒲團、禪缽,也來隨喜投宿。妙風認得,歡天喜地的報與師傅,先接衣缽進去,兩下相見問訊了,就請在經房安歇。月娘也不知道是哪庵裡的女僧,不好問他。是夜道場已畢,眾尼僧散去,只留下後來那三位尼僧與薛姑子經堂裡宿。一住三日,只見那小姑姑和那四十多歲的出來走動,那個黑胖粗大姑子不見出頭,只在法炕上蒙著被,回面朝裡而臥,說是有病,也不見他要湯水吃。

一日也合當有事,小玉日常在後院子裡茅廁上小便,那一日五更起來的早些,見開了菜園門,一直走去,見有兩間盛柴炭的屋緊閉著門,一個小小窗戶上土壤堆了半截,露出一個眼來。小玉正待在窗下撒尿,還沒解下中衣,忽聽得屋裡搖的聲響,嚇了一跳。又聽得一片淫聲浪語,滿口亂哼。小玉忙忙起來,悄悄向窗眼裡一瞧,原來在東牆下一張破禪椅上,薛姑子和那一個黑胖和尚正幹那鬼子母大鬧黑龍宮一齣好戲。(第三回,頁30)

到了夜間,小玉和月娘悄悄細說一遍。月娘才知道,這尼姑是佛門中的色鬼,女流中的強盜。(第三回,頁32)

金蓮細看,不是別人,原是我嬌嬌滴滴、親親熱熱、同心同意、同眠同坐的春梅姊姊:「你在哪裡來,咱娘兒今日這裡相逢。」於是兩人大哭一場,哭得獄中鬼使酸心,室外遊神落淚。(第七回,頁65)

只為春梅死得快活,做鬼也風流不改。那金蓮日久人熟,央及提牢鬼卒,就把春梅收下,和他一個舖睡,好不親熱。(第七回,頁65)

話表宋徽宗宣和年間,有一女子生了●鬚,有一男孕生子,此等妖事,載在《玉堂綱鑑》上,難道是我做書編的不成?蓋因國運將傾,陰陽相反,遂有此異。(第十二回,頁102)

卻說那第一回上說的潘金蓮、春梅舊情不斷,一靈真性,一個託生與黎指揮家,改名金桂;一個託生在孔千戶家,改名梅玉。陰淫一氣,依舊化成女身,偏又生在一答鄰舍之家。……(中略)兩個女兒們在臨去時哭得當不得人。只說是兒女們常事,哪知道他前世的情根,又來還今生的業債。(第二十九回,頁252)

金桂久靜思動,從不出門,見這些男女混雜,彈箏奏曲的,心上不覺跳起來。過了大河,上的岸來,一座大林子裡,杏花開的一片粉紅。柳陰之下,都是絨細夕毯,有的就地上芳草擺設下矮桌香爐的,有就柳下亭臺鋪下雕盤牙箸的,處處都有貴人在傍,笑成一片。這金桂姐斜著眼偷看,不覺心裡又跳起來。走過林子,入了大寺,遊人更多。那些年少的浪子,白麵郎君,和那遊山的少婦,拾翠的嬌娘,挨肩擦背,彼此顧盼。又有那光頭的沙彌,涎眼的賊禿,見了婦女入寺來,恨不得有百十個眼睛,穿透那酥胸玉乳,口裡唸佛,卻心藏著風月。這桂姐不見這等光景,應接不暇,不覺心又大跳將起來,先是又羞又愛,後來又喜又愧,不覺心裡跳得肉也麻了,其實按耐不下。(第二十九回,頁258)

原來梅玉、金桂六歲上分別,今日十年相會,兩不相識,彼此拜了,想起前因,不覺俱流下淚來,正是:

十年曾是同林燕,此日相逢故國花。
再返舊巢難識面,初移新燕尚無家。
帆歸春草迷江上,雲送孤鴻過海涯。
翠袖天寒倚修竹,不堪閨怨寄琵琶。(第二十九回,頁259)

原來這婦人再嫁,過了中年的,專要再枕蓆上取樂,一些羞恥也沒有。就是窮也罷,富也罷,吃的穿的俱是小事,上床來這件東西是要緊的,如果不足其意,到明日把臉揚著,一點笑容也沒有,捽匙打碗,指東罵西,連飯也不給男子吃。(第三十回,頁262)

忽一日遇到了個故人,賣生藥的王革回子,有名的好春藥,顫聲嬌、琉黃圈、鎖陽環、夜戰十女不洩固精丸、興陽丸、一套兒的淫方,獨自開個小鋪,哄這些少年子弟的錢。(第三十回,頁263)

王革回子道:「我有好藥,先放在馬口裡,臨時洗了,任意行事,如要完,只吃一口涼水就解了。「即時解包,取出一封興陽不洩丸來,有三十多粒。又取一包揭被香,放在爐裡,使婦人發興的。李守備連忙退回道:「他們發興,我越發了不成,這樣藥不用,我還當不起。」又送了他一枝騰津可以代勞。(第三十回,頁263)

原來兩人商議就一路,也有個打發這老厭物的意思。趁這個機會,正好順水行船,試試這藥靈不靈,一到了孔二姨家,見他坐在炕上,和梅玉納鞋哩。把孔千戶娘子拉在一間空房裡說:「守備今日求了春藥吃了,又買了些好東西來,請你吃酒,要安排試藥的光景。如今咱兩個把他試試,好不好打發他上路。」(第三十回,頁264)

黎指揮娘子要和孔千戶娘子兩頭睡,怎當的孔千戶娘子是個頑皮人,有了半醉,單單扒過來和他一頭,笑道:「咱姊妹兩人,今夜做個乾夫妻罷!」脫的光光的,一口先把燈吹滅了。李守備哪裡等的四平八穩,也就脫的精光,挨近房門,往兩人被窩裡一滾。(中略,第三十回,267頁)那消兩三陣,把個李守備弄的似落湯雞骨頭,皮毛都是稀軟的,這老人家一陣昏迷,渾身冰冷,大叫一聲「罷了,我也沒奈何!」取出三寸長一根角先生,替他放在腰裡。□□□□□□□□□□□□□□□□□□□□□□□□□□□□□□□□□□□□□□□□□□ 方才住手。

且不說守備氣喘口張,兩眼緊閉,生死不保。卻說這黎金桂,從那日汴河看見男女行樂,已是春心難按,幸遇著孔家妹子梅玉過來,兩人每日一床,真是一對狐貍精,到夜裡妳捏我摩。先還害羞,後來一連睡了幾夜,只在一頭並寢,也就咂口親嘴,如男子一樣。這一夜見他兩個母親吃酒醉了,和守備勾搭起來,吹滅燈,就把房門悄悄挨開,伏在門外,聽他三人行事。□□□□□□□□□□□□□□□□淫聲浪語沒般不叫,兩個女兒連腿也麻了,疾回掩上房門,脫得赤條條的,金桂便對梅玉道:「咱姊妹兩個也學他們作個乾夫妻,一個妝做新郎,我是姊姊,今夜讓我罷。」梅玉道:「你休要弄的我像我媽那個模樣兒!」金桂□□□□□□□□□□□□□□□□□□□□□□□□□□□□□□□□□□□□□□□□□□□□□□□□□□□□□□□□□□□□□□□□□□□□□□□□□□□□□□□□□□□□□□□□□□□□□□□□□□□□□□□□著梅玉叫他親哥哥,金桂便叫姊姊妹妹,也學那淫聲一樣。梅玉用手把桂姊腰裡一摸,哪知他先動了心,弄著梅玉,自己發興,那花心香露,早已濕透,流了兩腿。梅玉大驚道:「你如何流出溺來?」金桂道:「這是婦人的臊水,見了男子,就常是這等流的,妳到明日,我管弄的如我一樣。」弄了半夜,身子倦了,抱頭而寢。如此夜夜二人輪流一人在身上,□□□□□□□□□□□□□□□□□□□□□□每夜弄個不了。不知守備死活如何,二女子淫奔下落。正是:

穿花蛺蝶,雙雙春日入房來;
點點蜻蜓,款款迎風隨浪滾。
且聽下回分解。(第三十回,頁267-268)

卻說黎指揮娘子和孔千戶娘子,把李守備一夜夾攻,七十老人,如何敵得兩口飛刀,連洩兩次,昏暈不省,次日遂成了癱瘓,不消兩月,中風不語,嗚呼哀哉。兩個寡婦,原是一路要打發他的,胡亂買口壽器,送在郊外埋了,才得乾淨。(第三十一回,頁269)

這金桂時常用個竹籤兒,通開紙縫,窺看這秀才,見他生的一表人才,白生生的和美女一般,恨不得摟在懷中,免得我半夜三更,叫著名兒胡思亂想,指頭不得歇息。(第三十一回,頁270)

卻說金國喇嘛教中有一胡姑姑,年紀六十餘歲,名號百花宮主,系西番回回之婦。後因老回回歿了,與這些喇嘛往來,皈依邪教,頭上纏著西域黃錦佛帽,耳上兩個金環,項間一串百八顆人頭骨的掛珠,胸前纏著西番火錦,一口鐘的戒衣,遮了雙足。手裡搖著銅鼓,口裡唸著番經。傳的是一個法術,名曰「演折碟法兒」又曰「大喜樂禪定」,專以講男女交媾為陰陽秘密之法。又有一種邪藥,男子吃了通宵行樂不洩,婦人吃了,身體酥軟昏麻,能使人醒了又迷,迷了又醒,一似酒醉相似。又供奉一尊銅佛,俱是二身男女,摟在一處,交嘴咂舌,如畫的春宮一樣,名曰極樂佛。因此,這金營大小營官、宮裡府裡娘娘太太,敬如活佛,口稱做百花姑娘娘。但行動是八人大轎,從著三二十女人,俱是一樣做喇嘛僧打扮,也有喇嘛僧在內,吃的是牛肉大葷,宿臥不分男女,自說是大道原無彼此。也有生出兒女來的,在懷抱中就扮做喇嘛模樣,西番習以為常。(第三十五回,頁315)

又有那中國的淫僧,無籍的光棍,把頭也照樣纏起來,一樣披著紅布一口鐘,騎著大馬,混在番僧隊裡,替他詐人錢財,引這些婦女入教,昏夜在一個床上行淫演法。吃的是牛肉火酒,說他這個教門,原是不算葷的。因此這些番僧們中間,倒有一半假喇嘛在內,動不動稱是王爺供養的活佛,就是官府衙門,也奈何他不得,任他胡亂罷了。

到了天將過午,那百花姑一頂大轎,一對黃旗,一對紅旗,後面騎馬的女僧有百十餘眾,簇擁大轎,左右俱是黃布纏頭,紅錦披肩,一樣僧鞋,男女不辨,只看嘴上沒有鬍子渣的便是女喇嘛了。哪知道女喇嘛裡又有假的,或是中國無恥的尼姑,吃齋的邪婦,也都投做徒弟,打扮起來,隨眾混亂,那裡去辨去?(第三十七回,頁333)

落下這些淫女邪婦,見這男女相調的光景,也就恨不得混入一夥,貼身交頭。只有這孔、黎二寡婦和金桂、梅玉二女,看到迷處,在那眾尼姑香客中險不把個褲襠兒濕透了,熱一回,癢一回,正自沒有著處。(第三十七回,頁334)

金桂姐道:「只說那金二官人,一個好風流人兒,終日在巢窩裡包著粉頭,就是個知趣的。你得他配了對兒,到了好處,也不想我了。」

說到這裡,兩人又笑成一塊,不覺春心鼓動,犯了從前的病。金桂道:「從今年沒和你一個被窩裡睡,只怕忘了我,又眼前摟個人兒,我也要咒你那裡肉跳。」梅玉道:「咱睡了罷。」各人起來,收了壺盞,使水嗽了口,又取些水洗淨下身,手換上睡鞋,鋪下被窩,把燈一一吹滅。

那時七月天氣正熱,把小窗開了,放進月色來,兩人脫的赤條條的,四條腿兒白光光的,映著月明如雪藕銀條一樣。兩人原是耍慣了的,摟著脖子,一●一口,親嘴咂舌,一片聲響。這個叫聲:「我的親哥哥!親羔子」那個答應,叫道:「我的心肝姊姊!」沒般不要,那裡像是良家女子,就是積年的娼妓也沒有這等的。□□□□□□□□□□□□□□□□□□□□□□□□□□□□□□□□□□□□□□□□□□□□□□□□□□□□□□□□□□□□□□□□□□□□金桂姐道:「咱姊妹不久兩下分離,你東我西,不知何年相會,實實的捨不得。咱聽得男子和情人相厚了,有剪頭髮、灸香瘢的。咱兩個俱是女人,剪下頭髮也沒用,到明日夜裡,灸個香瘢兒在這要緊皮肉上,不要叫男人瞧見,日後你見了瘢兒好想我,我見瘢兒也好想你。」梅玉道:「不知使什麼燒,只怕疼起來,忍不住,叫的奶奶聽見,倒好笑哩!」金桂道:「聽的說,只用一個燒過的香頭兒,似小艾焙大麥粒一般,點上香,不消一口茶就完了,略疼一疼就不疼了,那黑點兒到老也是不退的。你明日先灸我一柱看看。」笑得個梅玉在被窩裡摸著金桂的花兒道:「我明日單是在這上邊灸一炷香,叫你常想著我。」金桂姐也摸著他乳頭兒道:「我只灸在這點白光光皮肉上,留下你那寶貝兒,眼前就用著快活了。」大家又頑到不可言處,摟到天明才起來,各人家去梳洗。

果然後來二人各燒香一炷,梅玉且先點著香,手裡亂顫。金桂自己把腿擎起,見梅玉不點,自使手兒點著,摸弄一番,向白光光、紅馥馥、高突突頂上燒了三炷,口裡叫「哥哥」,兩眼朦朧,倒似睡著一般。慌得個梅玉用口吹手摸不迭。梅玉只得脫下紅紗抹胸兒,露出兩朵潔淨尖圓好奶頭,宛似雞豆樣,金桂低聲叫道:「心肝妹妹!自自在在燒著,真好情人,自是不疼了。」梅玉果然依他, 一一聽他播弄。一炷灸在乳下,疼得梅玉口中無般不叫「疼死我了。」自後晝夜不離,輪番上下戲弄,好像男女相似。分明形質有觸,即是因宿債未清,故爾轉世現報。(第三十九回,頁354-356)

是夜回家,買些果酒下飯,兩家作別。又是中秋,兩個寡婦孤女,一住二三年,好不親熱。明日一個要嫁,一個要搬,都湊在一時離別,不覺淒然腸斷,前世夙緣將盡,今生苦債難還。這一場離別,十分難捨,大家一場酸楚,只有兩個女兒,哽哽咽咽,不好出聲,兩淚分流,也不像是姊妹,倒像婊子姑老,情熱了要死的一般。(第三十九回,頁359)

話表金、玉姊妹二人,泣別中秋,一夜同衾,十分繾綣,哭到天明,是八月十六日。金桂要等送了梅玉上轎才搬,梅玉要待金桂出門才去。(第四十回,頁360)

那金桂想起梅玉來,如何睡得著。脫了上下衣服,搭伏在枕頭上,想道:「冤家,你只顧佯長去了,撇得我冷冷清清。這等時候,你們一對花朵人兒,在燈前月下吃完了合●杯,可不知幹什麼勾當。正是寬衣解帶,抓打拿情的時候了。」聽了聽寺裡晚鐘敲過,秦樓楚館絲竹笙歌,一派的笑聲不絕,金桂如何睡得下。翻身朝外一看,月色滿床,又想道:「這時候梅玉定然睡了,一對新人兒只好略做些勢兒,斷沒有還坐著做客的理。」罵了聲:「狠心的冤家,我教的你那些弄人的法兒,只怕你記不真,百忙裡忘了。又怕你守著新人,只當在我懷裡,亂叫起來,倒惹出疑惑來,可不是我耽誤了你。」一時間千思萬想,倒枕捶床,不覺肉麻一陣,又心酸一陣,兩眼朦朧,朝裡睡了。(第四十回,頁362)

這金桂姐從梅玉嫁後,不得資訊,時常牽掛在心,每夜聽得那書房裡笑聲、歌聲和那木魚經聲,心裡不住動火,常是二三更天翻來覆去睡不合眼。他母親心裡愁著劉家女婿告狀,沒精沒採的,鼾鼾睡去不管。那桂姐長吁短嘆,整夜心裡想個情人兒,恨不得早早了完了心事。正是秋盡冬初,夜長晝短,如何捱到天明。正在胡思亂想,似夢非夢,只見一個女子聲音,像是梅玉姐一般,在窗外細細叫道:「金桂姐,你起來,我是梅玉,你的妹子。如今金二官人不在家,大娘又往孃家去了,夜裡偷來看你。還有件好事兒和你商議。」慌的金桂姐披衣起來,穿了鞋腳,開門來。滿天月色,只見梅玉姐在窗外立著,瘦了許多,臉兒黃黃的,拉住桂姐道:「我有一個妙人兒,悄悄的帶你耍耍。」一邊說話間,走到一個大院子裡,松竹陰陰,迴廊曲曲,好不幽深潔淨。但見一架葡萄,結的垂垂可愛:

三生石上舊精魂,結子拖藤總莫論。
  一樹情根原不死,此身雖異性長存。

二人正敘心事,只見屏風後走出一個官員來,打扮的風流,十分俊俏,只有三十多歲。戴著片玉巾,粉底皂靴,月白羅衣,搖金扇而出,笑嘻嘻道:「多謝二位姑娘到此,小生候的久了。」上前挽著手往房裡讓。桂姐又喜又羞,才待細問,只見梅玉道:「這是金二官人府裡一位相公,和我往來熟了,我因姐姐房裡孤單,使他這裡尋下房兒,就此成其夫婦,免了你日夜憂煎出病來。」於是穿月白衣的一手摟著梅玉,一手拖住金桂姐,不由分說抱入房中。只見燈燭光熒,異香馥郁,美不可言。直至四更,雞叫一聲,梅玉推醒金桂道:「趁著夜裡,送你回去罷。以後每夜在這裡等你,再不可失信了。」金桂姐但覺腰酥力怯,蓮步難移,細轉花影,涼沾曉露。官兒送至園門,梅玉扶挽著走至窗外,悄悄進來,見母親熟睡在床上,還不曾醒,門兒依舊牢關,輕輕的上床睡了,好不快活。(第四十一回,頁367-369)

那金桂昏迷不醒,忽然雞叫一聲,月白羅衣人不見,梅玉又來送回金桂門首說:「姐姐將息幾日,我且不來了。」金桂捨不得梅玉姐,抱頭痛哭,原來驚醒。母親見金桂夢中啼哭,忙來推醒。原來燈暗空床聞蟋蟀,那裡有月明金屋列笙歌。道家謂之色魔,禪家謂之邪障。(第四十一回,頁371)

這樣女子定是乖巧的,學成了一套風流,春心自動。五更半夜裡,防得他身子防不住他心,肉麻起來,就要手之舞之,未免去把那●●春●掐摩挑弄,試試這點豆蔻花心兒如何滋味。久了,弄出情來,到夜間上床,就想把兩個手指頭兒權做新郎一般。多有後來嫁時沒有新紅的,說是破罐子,被人休回,倒找財禮的。因此,這些女教師們又尋了一個法兒,把這上等女兒,臨睡時,每人一個紅汗巾,把手封住,又把一個絹擋兒擋的那物緊緊的,再不許夜裡走小水。一來怕他作怪,二來婦女上床走了小水不淨,就不緊了,怕主夫輕賤。滿城大家,俱要在這點竊上用功夫。(第五十回,頁462)

原來這小姑子法名也叫了空,和小玉在外間一張繩床上睡了。睡到半夜,小玉是走路乏倦了的人,丟下頭齁齁的睡著,脫了上衣,只穿著小布褲兒,一個舊絹抹胸兒,不解中衣,只鬆了褲帶。那知這尼姑卻不是雌的,就是這老瘸姑子的幸童如意君,扮做尼姑,卻是個沙彌。這了空悄悄鉆過小玉身邊,一頭並枕,用手摸他的乳頭兒,肚皮兒,漸漸摸到下邊,把褲帶替他鬆了,小玉那裡得醒。褪下褲去摸他,高突突似饅頭縫兒一般,倒是個女兒一般,這了空把陽物弄的直挺挺一根,□□□□□□□□□□□□□□□□□□□□□□□不住亂抽。小玉猛醒,忙問道:「是誰!」只道是玳安久不同宿,一時間進來偷野食吃,那曉得這小姑子是個雄的。疾忙推開身子,卻是這小姑子了空來和他幹事。□□□□□□□□□□□□□□□□□□□□小玉不敢高聲,道:「好出家人,你不是個姑子,倒是個和尚!」連忙跳起來,找衣裳穿不迭。姑子道:「我就是南海大寺裡的沙彌了空,常來這裡行走。我這南方,常是尼僧同居,你要走漏風聲,壞我們的戒行,叫你不得回北方!快快上床來,依我睡了就罷,你要不肯,我隨你到了南海,也逃不出這座寺去。哪個和尚沒有幾個尼姑?哪個尼僧沒有幾個和尚?只除非是個觀世音菩薩,是個真修行的。」(第五十七回,頁539-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