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週:Weber與Langford
何春蕤教學筆記
本週閱讀內容:Weber, 343-350; Lindholm, 243-263
前面幾週已經上完了Beck,主要的目的是建立一個時代脈絡性的觀察。Beck以危機社會和其中個人化趨勢對主體性及人際互動的衝擊,來說明浪漫愛的現代存在狀態。這個分析模式是很標準的社會學分析,事實上,從Weber分析新教倫理和資本主義精神之間的發展關係開始,就流通了這樣一個分析方法:認為社會生產結構的變化必定伴隨了相應的意識形態變化作為輔助(Weber的說法則已經修正了馬克思主義傳統的「下層決定上層」反映模式,而顯示下層經濟結構之變化常常藉助於轉化上層已經存在的意識形態動力,以資本主義敬業精神為例來顯示沒有新教入世的工作倫理就無法解釋資本主義生產模式的制度承擔者要從哪裡來)。──但是Beck以及Giddens則再多走了一步,把這個意識形態領域的能量更細緻的推到了個體的主體性層次上,顯示生產結構的變遷常常體現為個人化的趨勢,而個人化了的主體則可進一步持續並加快現代化的趨勢。這個分析把關注力從結構的決定性力量,轉到了承擔結構之主體的能動、自我形塑、以及企圖操作現實的努力。在這種分析中,浪漫愛不再是一個虛無的、矇蔽人民的鴉片煙,不再只是一個通俗文化促進消費的手段,而是(因其個人化的內涵)有了物質的存在。浪漫愛雖然補救了現代化不至於過度荼毒個人,但是同時也進一步使得個人更迅速的去傳統化,符合現代化趨勢所需。
接下來我們需要看看Weber的創見。一般人認為資本主義的本質就是追求最大利潤,然而Weber卻指出無限制的貪婪並不是資本主義的特質;事實上,資本主義最大的特質反而是systematic and rational organization and utilization of goods and resources to increase productivity。而這個特質在新教徒身上有很明顯的集中,Weber因此認為要解釋資本主義精神,可以在新教的教義中找到答案:人們在世上的努力且有系統的、有目的、methodical的工作,就證明瞭上帝的恩典在妳身上,妳的成果榮耀了上帝。在這個前提之下,一種世俗的禁慾、和辛勤投入的敬業精神,成為特質。自製的、理性的累積財富是一件好事,Industry與frugality是兩大美德。【可惜這兩件刻苦的美德都不再是晚期資本主義所需要的】
有人說Weber的Protestant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是對馬克思理論的bourgeois式回應,說他在分析資本主義起源時比較強調精神層面的因素,而輕忽物質層面的因素。但是Weber一直認為資本主義的源頭包括了modern technology, rational administration, a money economy, market demand, a disciplined labor force, the free political environment,而這些都是物質因素的匯集──但是他確實提出了主體的特質如何促進了資本主義的發展。
Weber認為西方歷史就是the development of rationalization(這裡的理性倒不是抽像的東西,而是制度、態度、和生活方式)的歷史。rational science(代表工具理性)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愈來愈強,世界也愈來愈除魅化(disenchanted),失去了莫名的信念倚賴,但是同時也失去了神妙的迷魅,宗教的力量衰退。這種世俗化卻也使得魅力領袖失去光環,各種專業知識和專家愈來愈主宰,專業和分化/分工成為重要趨勢──這就是一種理性化。
課前準備問題:
- Weber透過我們閱讀的這一小段文字來解說為何新教倫理會和性愛/愛情產生緊張關係。妳在其中看到了哪些論點?──在我們讀的這個段落中,他談的正是在這個世俗化趨勢中,worldly asceticism(religious abnegation of the world)的積極入世生活方式(action in the world)如何rationally master the world,透過worldly vocation的工作來馴服獸性和邪惡的成份。這樣的救贖式宗教當然會和今世的秩序及價值產生衝突。內在衝突:例如資本主義愈理性化,愈非人化,愈以金錢價值來衡量一切,就愈和其源頭的新教倫理之兄弟愛基本精神衝突。另外,性愛在歷史中逐步強化其地位,被宗教視其為罪惡源頭(因為它太過專注於自身及愛人而沒有普世的愛;它太過主觀;它絕對無法轉移或溝通;看來是失控,失去方向,一點也不理性化;這些都和新教倫理的嚴謹自制不合)。唯一可容許的性愛形式就是rationally regulated婚姻,因為性愛在其中被理性化、剝離其失控的成份,轉化為完全自我投入的責任。──然而相較之下,在晚期現代化的趨勢中,愛情/性愛卻因其個人化的內涵和動力有益於非傳統化,也因為其補救的力量可使得個人化不至於讓主體無法承擔,因此反而日益強化其重要性,成為個人生命和身份的意義所在,但是愛情/性愛也不再必然受限於婚姻。晚期資本主義不但不能再持續排擠愛情/性愛,反而必須倚賴它來推動自己,也穩固自己;就像早期資本主義不容許過度奢華或消費,然而現在也必須把有限度的消費列入上帝命定的生活之一部份。
- Lindholm這篇文章主要是和哪些觀點、哪些立場、哪些領域對話?他對浪漫愛的說法,到底和其他那些人有何區別?──從人類學的觀點肯定自我對這個議題的可能貢獻。針對:(1)歷史-社會觀點認為浪漫愛是現代西方社會的特殊產物,構成了個人自我身份的歸屬;(2)社會生物論認為愛情只是強化個體繁衍後代的機會的生物機制,是所有人類皆有的;(3)人類學者Linton認為愛情是自我欺騙,美化並掩蓋底下的性愛而已。Lindholm則一反這些立場,認為過去研究愛情之所以困難乃是因為缺乏有效的語言/知識結構episteme,因此建議需要elaborate a specific language of love以展現文化中的「愛情情結」,其特質則為「romantic idealization」。(愛情和性比較沒有關係,反而比較像宗教經驗,把愛人完美化、超越化,因此墜入情網是an act of imagination,是全神投入的unqualified love,其根源則是intellectual and spiritual的,只是在歷史中更為相互化、個人化、世俗化、制度化成為浪漫經驗。Compelling, overwhelming, ecstatic, blissful, spontaneous, total, boundless。)就此理想化的特質來看,浪漫愛倒不是現代西方有閒階級之特殊產物。Lindholm的例證首先建立了浪漫愛與性愛無關【這部份缺乏歷史觀,此刻性愛反而可能是愛情很重要的成份】,剝成了chaste love之後再說7世紀就有這種毫無肉慾的神聖情感,但所舉實例則是伊朗西南的遊牧民族Marri,以證實在centralized, highly stratified state systems中,愛情可以對抗日常生活中的intricate web of manipulation。另外法國路易十四和羅馬社會都做為例子,來證實浪漫理想化多半有其客觀條件:高度階層化,不斷奮鬥的生活,不信任和競爭使得個人孤立,但卻有固著的身份。浪漫愛抗拒這個結構,fantastic and unrealistic in imagery, dangerous in enactment。【這本身就是個浪漫的解讀】
- 你對Lindholm的結論(258)有何看法?請explicate這篇文章的題目。──他舉出在極端不同的歷史社會文化脈絡中,愛情同樣是attempt to escape from social contradiction and structural tension(證據則是其所用語言以及描述的經驗「相同」)。關鍵是:因為那被高舉的愛情其所座落的社會結構有類似性(證據則是危機社會的不安全和不可靠,個人的self-reliance及孤立,與古代或少數族群的結構性情感類似)。問題是:現代社會的「危機」,和那些民族的「危險」很不一樣,現代社會的制度和那些民族的制度也很不一樣。(怎能把有婚姻自由的社會說得和沒有自由的社會一樣?怎能把大量文化建構的愛情文化比擬為抽像渴望的文化?)說穿了,Lindholm還是一種基本人性論,否則為什麼要提這樣的論點?他終究還是想證明現代社會並不獨特,而愛情是超越時空形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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