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浪漫愛危機
Modernity and the Crisis of Modern Romantic Love

授課教師  何春蕤
(八十九學年度第二學期課程)


第八週Giddens的Transformation of Intimacy (III)
何春蕤教學筆記


本週閱讀內容:Giddens, Transformation 134-156; 184-204

延續上週的討論,上癮原來的潛在意義就是:找尋一種超脫日常生活的平庸與世俗的經驗,尋找片刻的狂喜,有紓解壓力、形成解放的含意,然而一旦真的上癮,這種找尋中的發洩成份便超過了那種飄然感受,而形成倚賴性,個人心理的狂喜與沮喪上下起伏,則正展現了因為感覺無力控制癮頭,因而放棄對自我認同的保護,這就形成了自棄。紀登思認為,如果個人會上癮,那是因為個人基本上無力處理某些焦慮,這種挫折感則用各式各樣的癮來表現或掩蓋;上癮是個人進行反思並整合生活風格形態時,因遭遇社會環境的限制,意識到個人能力有限時的防衛反應。晚期現代愈是要求反思作為主要活動,就會愈來愈多上癮。【個人有著各自的psychological composition,進入晚期現代後,面對反思和生活風格的整合要求,但卻遭遇到社會結構的挫折限制,出於自保,個人於是在具體生活活動上以個別隨機的形態(菸、酒、工作、運動、愛、性等),隱喻式的演出對自身能力的懷疑和無力感(焦慮所針對的,是自己,而不是社會結構)。各種上癮活動的普及,不但反映了癮的功能性互換(紀登思似乎認為個人心理結構有其來自生命經驗而形成的基本狀態),更反映了社會結構趨勢的要求和壓力,與個人日常生活風格和主體性之間的嚴重緊張狀態(從某個角度來說,就是社會本身的矛盾──強烈要求反思和整合,但是卻又處處侷限控制──在個人生命中體現。)】【紀登思在書中把潔芮的性冒險描寫為採用男人的性模式,這種本質化的說法有預設、有問題】

episodic sexuality:短暫性愛可能是男性嘗試逃避性、自我認同、與親密三者之間的相連關係,特別是當女人已經不再配合男人、滿足男人,短暫同性性關係事實上是男人抵抗性別平等的努力,透過短暫性愛來保持距離,避免在感情上落得必須考量她人的平等權利。可算是日常生活中很正面的實驗形式,性不再和性別不平等關係相連,澡堂的短暫性有著非常平等的內涵,而且權力只被容許在性的層次上運作(而不像異性戀婚姻中,不平等關係籠罩了生命的全部)。傳統性愛和外在宰制之間的連結,使得性愉悅遭到顛覆,短暫性愛則對此進行批判。短暫性愛也對抗了獨佔性,雖然是陽具統治的中心,卻很難說它是否本質上就和新純粹關係相左。【紀登思對短暫性愛的描述聽起來關注到了它的基進內涵,但是把性方面的轉變歸因於性別關係的轉變,可能會有問題】

課前準備話題:

    • 純粹關係是什麼?在何種歷史條件中浮現?與自我反思的社會趨勢有何關連?在這一章中,紀登思認為純粹關係有何內在矛盾?(早先他認為純粹關係與浪漫愛的性別不平等假設結合時後果會不理想,現在則提出另一個問題)──去傳統(de-traditionalized)的社會中,人們不再倚賴過去的社會指標來進行人際互動和連結,沒有了支撐,人們只好主動積極的在自身的日常生活中反思判斷,原有的社會參數不再籠罩個人的思考軸線,也唯有在這種條件下才會有純粹關係。自我反思的社會趨勢提供了檢討過去傳統的機會,也提供了不斷檢討關係的機會,因而使得純粹關係成為可能;純粹關係則提供了一個有利自我反思的社會脈絡,讓自我的反思計畫得以進行。不過,自我認同是流動的,很難滿足純粹關係的需求,必須不斷配合變化的現實來建立信任。為了形成commitment,建構共同歷史,個人必須以某種前景,某種承諾,來投向對方,證明誠心(也沒有別的力量和牽制可供保證了)。但是正因為是協商的、開放的未來,純粹關係當然有可能結束,而那種忘我的投入也將因而形成最大的傷害。而在自由中的結合,兩人自願選擇在一起,最終竟然分手,inauthenticated原來的情感,讓人覺得受騙,因此更令人難以接受(如果是被逼成婚,傷害反而較小,因為原本就沒有投入)。這就是為什麼現代感情分手總是那麼慘烈的原因。
    • 請簡述為何紀登思會用同志戀情來說明純粹關係?(甚至一般被非議的性模式也被視為有一定程度的進步性,為什麼?)──如果用異性戀,那麼其中的性別不平等將會complicate對純粹關係成敗的分析,而用同志戀情至少避開了這個因素;更重要的是,紀登思認為由於同性關係沒有性別的參數,無法在既有的異性戀互動方式中建構新的互動模式,因此同志們一直都在摸索著建立新的操作方式,也因此已經在日常生活中實驗了各種各樣的關係和互動,反而開闢了許多新的道路。(在此,紀登思當然有不少假設。例如去除性別的因素就能避開異性戀互動模式的滲透,避開同志之間的「異性戀」操作方式等。)紀登思反而在SM中看到了其中的進步性:利用、控制、權力都被侷限在性的領域中操作,而且以狂想和角色扮演來實現,SM的宰制實踐可能幫助中和(neutralize)兩人關係中其他部份的侵略慾。可塑之性(plastic sexuality)還可以視為自我探索和架構建構,讓大家在變態中玩耍權力、痛苦、死亡等等。【紀登思假設所有的unconventional love都是開拓性的,都在摸索著建立新的模式。問題是:這些形式是如何能夠free from既有權力邏輯的沾染?紀登思沒有說明】
    • 第八章中紀登思在描述性模式時,對性別差異的性表現(什麼樣是男人式的情慾模式?)有許多假設,請討論。──首先他假設同志關係中一定是不同於異性戀的操作方式,一定會摸索創造新的互動方式;第二,他描述某些女同志的情慾模式時很直接的就說那是採用男性的情慾模式;第三,可是在談某些邊緣情慾模式和純粹關係之間的聯繫時卻又認為這些同志情慾模式是比較純粹關係的。SM可能是陽具權力的返回,但是紀登思認為可以有不同的詮釋,因為可以嘗試工具性的控制他人,行使權力,但是隻在性領域之內,而且轉為狂想,反而對中和侵略性有利。第四,異性戀的短暫性愛是一種逃避,除非它不是上癮也不是控制他人的工具,但是男同志的短暫性愛卻是進步的,因為它挑戰性別成規,而且有內在的平等性,有可能會和純粹關係並存。【這裡的評價都傾向本質性、普同性】
    • 紀登思認為匯流愛confluent love提供了一個「倫理」架構來思考感情,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提「倫理」?──紀登思對民主的想像主要是尊重、協商、主權、平等財力,其中最主要的中心點則是「自主性」,有反思能力,有自覺能力,可以選擇不同的可能道路。純粹關係中當然還是有「權威」,但只是各有專長而已;free and open communication是純粹關係的中心。就性的方面來說,沒有底線(也就是隻剩下自主性和協商性);因此性解放就是把可塑性連上自我反思。政治經濟的民主會影響到私人關係的民主,反之亦然。紀登思認為,我們需要的不是解放政治emancipatory politics,那隻處理了權力分配,而沒有處理權力生產;我們需要的是人生政治,不是要政治化,而是要道德化生活風格上的決定,要檢視隔離經驗所創造出來的存在問題:現代的生活例行化routinization隔絕了人生許多事情(生老病死瘋狂性自然等等),把生活例行化,成為一個內在參照的系統,許多解放政治只在這個系統之內談解放和平等,再加上自我的反思計畫也被窄化到不斷的尋求控制,因此沒出路。紀登思則認為要突破侷限,首先就要突破性別政治的侷限,他認為此刻的性別政治太僵化,鞏固了性別形象,窄化了TG的空間,對男相的女性更為不友善,使得性別區分仍然很穩固,但是此刻性身份愈來愈是個生活風格的問題,可以透過各種特質的混合重組來創造自我,這麼一來,androgyny不再是融合男女,而是whatever could be justified as desirable conduct。除了跨性別之外,紀登思也特別主張拒絕maleness,拒絕陽具權力邏輯,回歸moral concern of care for others【紀登思沒有說明這為什麼不能是maleness的一部份?】重新結合理性、感情、和動機,以感情作為溝通的工具,以便投入並和他人合作。這樣的操作正好是confluent love的領域,the eroticthe cultivation of feeling in a communicative context, giving and receiving pleasure)要成為性的原生本質;性不再是利用,而是以感情為目的,但是當然紀登思也不會說性愛合一,而是在自主的協商中匯流感情。當性主要是生殖時,人生沒有意義但是同時卻也是無限超越的一部份,現在,性仍然還帶著懷舊和幻滅,也因而形成了整體文化的性癮,顯示這個文化仍然和死亡隔絕,因此人生政治要重生靈性【與死亡連結?】性並不如Marcuse所言和經濟體系對立【性不應該是解放政治的那種機械式】;事實上,人們對性(紀登思所謂的那種溝通感情的性)的追求,就是這個體系(一個追求工具理性以致於排除感情的文明)已然失敗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