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週：Radway的女人讀羅曼史
何春蕤教學筆記

本週閱讀內容：Radway, 3-45; 86-118

女性主義的批判常常著重政治經濟教育等在結構上壓迫女人的具體機制，反而比較少提情感在構成女性主體上的作用。波娃和Firestone的批判首度關注到情感生活對女性的構成formative影響，透過精神分析的理論來凸顯女性自小的處境，並提醒愛情的性別政治內涵。但是她們的分析多半著重愛情如何鞏固壓迫，如何使女性臣服，而比較少想愛情所可能帶來的能量和掙脫限制的力量。1960年代後期，性革命之後，情慾實踐上有差異的女性愈來愈明顯，女性主義的關注也開始轉到性方面，積極辯論性在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其實女性主義對愛情、性、婚姻這三種重要的文化建制都有過分析，只是依時代背景而份量不同，早年因為性不開放，並未成為重要話題，1950年代開始對婚姻中的女性處境有所分析，但是有些是補救式的，也有一些是結構式的，有些人談了一些愛情方面的批判，最近二十年則在性議題上形成大辯論。

本週課前討論問題：

1.請根據第一章說明Radway的研究援引了哪些學術領域的資源？她的研究成果可能衝擊到哪些人？（也就是說名本書的學術專業定位）──包括文學批評（以便批判形式主義太過注重並物化了文字的既有特質）、符號學（以便從關註文本轉至關注閱讀的社會行為）、民族誌（使一個文化的成員的經驗能詳盡紀實的透過詮釋而呈現給別人）、人類學（閱讀的文化儀式包含了顯而易見以及從未說明的內涵意義，需要透過詮釋來在田野資料中推想隱含的意義）、女性主義（認識求偶、性、婚姻等社會實踐都是在父權制度中形成）、讀者反應理論（閱讀是在時空中進行的活動，有著詮釋成規與社群的制約，因此應該去了解女性讀者社群如何看待羅曼史）、文學社會學（出版的產業結構變化使得羅曼史更為擴散）。這種研究進路最首要衝擊到的就是隻看內容分析就斷言意識形態內涵的那些人；讀者反應以及出版脈絡都帶來截然不同的眼界。再來衝擊到的就是那些一味只談羅曼史如何洗腦女性的人；Radway顯然認為閱讀中有著另外一些動力和意義，不全是對女人不利的。【畢竟，如果這種閱讀有利父權的維繫，那麼女性主義將提供何種和慾望、愉悅相關的另類出路呢？】

2.請簡略的說明Radway提出哪些歷史／物質力量，認為它們不但促使了出版事業的持續市場化／理性化／現代化，也因而創造了環境，使得大量出版的羅曼史得以成為市場大宗？──不是女人突然有了強大需要閱讀羅曼史，而是出版事業學會了關注並克服為大眾提供產銷時面對的問題。早年出版事業由作者出資並主導，代表了作者的獨特概念集結；出版業關心的不是銷售或讀者，出版是一個個人的、私密的、侷限的行為，個別書籍的個別特質非常凸顯。從十九到二十世紀之間，出版業逐漸認識到書本也可以作為販售的商品，而且讀者可以一買再買類似的書籍。過程中的科技因素：(1)機製紙張方便快速印刷、(2)機械排版、(3)車床及滾筒印刷。另外，為避免風險，出版業開始注意如何瞭解讀者，針對其口味而出版，避免滯銷存貨；選擇與報章雜誌的銷售結合，以混種的形式利用免費的郵寄來擴散，先贏得連載的讀者群，迫使傳統出版商也出版便宜書。1843年郵政制度改變，為挫折其他色情刊物的流通而普遍徵收郵稅，但是已經養成了讀者群，仍然得以維繫。1937年出版業決定集中於懸疑偵探小說這個文類，出版系列，有類似封面、書名及編號，這個趨勢在1950年代才衰退，而由gothic小說取代，並且改為訴求中產讀者而非原先的勞動階級。此時還有別的理性化措施：(1)快速印刷機24小時運轉、(2)定時出版使得書本像雜誌般的出刊、(3)大批購買紙張降低成本、(4)合成膠使得上膠容易，等書本裝訂乾燥的時間縮短。這些變化迫使編者也必須加快腳步並定時獲取手稿完成出版，這使得寫作愈來愈公式化、類型化。在行銷方面，1939年開始出版口袋書，帶來行銷點的大量擴張，報攤、藥房、糖果店、超市都有販售，並且與這些販售點和議未售出的書可以由出版商來承擔，這樣促使零售商更願意陳設販售這類書籍，反正沒有風險。【愈是能夠準確的預估並掌握銷售，就愈能成功。】羅曼史以同樣的模式上市，1960年代十分成功，1972年The Flame and the Flower被大量促銷手法推上市，開創sweet savage romance的先例。1970年代大出版商收購小的出版商，有更多資本投入廣告，並結合電腦和市場調查的發展，出版愈來愈不是個別文人的理想實現，而是一個事業，徹底改造了原本效率很差的出版事業，要求會計、長程計畫、減少浪費、不重複設置等等。同時gothic小說已超過其他類型小說的銷售。1960、70年代連鎖書店Dalton及Waldon的擴張也提供了更有利的陳設方式，以增加銷售機會，電腦追蹤銷售更使得廠商對讀者的口味有更準確的掌握，並在讀者腦中形成品牌忠誠，超市據點、突出商標、TV廣告都使得讀者愈來愈記得Harlequin, Dell, Avon, Silhouette等等羅曼史品牌。【Radway在這方面的分析沒有用媚俗等批判性字眼，而是以客觀的結構分析來呈現歷史進程】

3.In your opinion, what are some surprising answers that women readers have provided to Radway concerning their own act of reading romances? In what ways do these answers diverge from what most intellectuals/feminists would say about romance reading? How do these answers reflect upon the intellectuals' limited vision?──學者愛用文字特質內容來解釋羅曼史的流行，也用逃避或被動來批判閱讀，但是本書專注讀者們在閱讀中得到的愉悅。重新詮釋閱讀行為：逃避（escape），不是消極逃避，而是否定那個不可取的現實，拒絕那個充滿責任義務的世界，尋求輕鬆的解脫，追求一個不尋常的出路，一個更為理想的世界；另方面，也肯定自己有追求愉悅的平等權利。這樣的詮釋肯定書本和文化的正面關係，肯定閱讀羅曼史可以是女人維持健康情感生活的方式。畢竟，資本主義世界看重工作高過休閒，而工作又單調無聊，雙重生涯的女人在重擔之下只有指望透過小說來把現實多樣化。Radway因此重新詮釋passivity：認為在心理層面上，女人自小的調教和文化的期望都是要她扮演滋養和寬厚的角色，支撐家庭成員的感情需求，可是並沒有提供任何滋養女人自己的情感需要的出路，閱讀羅曼史可以幫助她們不至於在責任和侷限中沒頂。在浪漫故事中，女人可以想像自己完全不必努力就可以作為理想男人專住的對象，被欣賞而投注。本來女性透過教會或其他管道可以有自己的社群支撐，現代社會則使女性孤立起來，現在她們可以透過小說來形成自己的新社群，因共同的興趣而結合。Radway也重新詮釋make-believe：假想的世界雖然是假的，然而閱讀中的樂趣和滿足卻是真的，而且對人格情緒的結構有確實的積極作用。Radway還重新詮釋total abandonment：事實上，女人在閱讀羅曼史後有很大的變化，她們可能看穿了男人，可能開始想改變現況，可能在閱讀中觀察人物而增進自己的反思性和主體性。Rayway也重新詮釋surrender to love and marriage：事實上，羅曼史雖指向婚姻，前提卻總是說這個男人終於認識到了女主角的可貴和獨特性，而且接受女主角的反傳統和非常態。這樣來說，羅曼史重寫了婚姻愛情，描繪了女人的另類形象也會吸引人。女人對於閱讀羅曼史其實有著深厚的罪惡感，不但因為時間和金錢的耗費，也為了主題的污名，現在在Radway的詮釋之下，閱讀羅曼史可以是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