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浪漫愛危機
Modernity and the Crisis of Modern Romantic Love

授課教師  何春蕤
(八十九學年度第二學期課程)


愛情有理,真愛有礙? ──從梁詠琪事件與《人間四月天》看第三者形象與港臺兩地浪漫愛的實踐
Sara


2001年二月份的《Jessica》時尚雜誌中,負責封面人物梁詠琪專訪的Tracy On以一篇名為〈壞女人與好情人〉的文章作為該期的編輯室報告。文章中提到她和女性同事聊起歌手張柏芝坦率的形象時,一位男性對梁詠琪的評語,而這個評語使她領悟到對於好女人和好情人必須重新定義:

怎知一旁的男生打破我倆的對話──『男人不吃這一套的(張柏芝的坦率),男人就是喜歡女人永遠斯文嬌柔、乖乖巧巧,還有男人是很表面的,懶得去探究更深層面,管得女方是真是假,假裝或造作,男人是永遠看不到的。總之,男人就是會喜歡梁詠琪這類。』我也是時候更新一下好女人與好情人的觀念。[1]

Tracy所謂「更新後」的「好女人與好情人的觀念」究竟指的是什麼呢?她沒有言明,不過這篇文章前面所附加的一段文字卻彷彿回答了這個問題:「女士們,不要再一廂情願地夾持著『黃花閨女』之名而自豪,壞女人未必受盡千夫所指,狐貍精永遠也是最佳情人。」

既然Tracy如此的領悟是由男士們對梁詠琪的評語而起,因此她話中所謂的「狐貍精」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她所指涉的對象和事件正是梁詠琪以及一年多前在香港媒體上喧騰一時的「雙琪奪麵」三角戀──一個在現代社會環境中處處可見的三角戀,卻被香港傳媒稱為兩女爭一男的「雙琪奪麵」。在這個事件的報導上,所有的媒體都傾向以負面的描述來呈現梁詠琪,將她等同於第三者、狐貍精、壞女人。以太陽報為例,在鄭伊健召開記者會向外宣佈已和女友邵美琪分手之時,該報的網站所舉行的投票結果顯示,有超過五成的網友認為「梁詠琪是狐貍精,硬生生搶人男友」[2]。這項投票的準確度固然無法完全確定,但仍顯示出在媒體的報導層次以及某種大眾的認知層次上,被界定為第三者的梁詠琪所招致的負面評價。然而,從Tracy On的文章看來,梁詠琪在「得其所愛」之後,雖然形象受到損害,但是男性卻仍舊對她趨之若鶩,因此梁正是Tracy On所謂的「狐貍精也會是最佳情人」的最佳例子,也正是她文章標題取名為〈壞女人與好情人〉的原因:像梁詠琪這樣「奪人所愛」的「壞女人」,居然對男人而言仍是「好情人」,Tracy On感慨萬分,才反諷的說「需要」「更新一下好女人與好情人的觀念」。

Tracy On的文章所呈現的典型「第三者」評價──第三者等於狐貍精等於壞女人──當中,我們可以看出即使在現代這個自由戀愛的時代,人們在感情關係裡仍然強烈要求一種與在婚姻關係中近乎相等的「愛情倫理」。首先,「第三者」一詞本身就已預設了一種以二人模式為常態的情感關係,而第三者的存在將破壞這種二人模式的平衡。即使每個人不可能一生只愛一次,但以「介入」一詞來描述第三者,也隱含著一種指責:指責第三者不遵守愛情中亦有「先來後到」如此的時間順序倫理。因而,感情中的第三者變得不可饒恕、將受盡「千夫所指」。在整個「雙琪奪麵」事件落幕後一年多的今日,即使情況已從三角戀演變成鄭伊健揮別舊愛而轉與梁詠琪交往,但我們卻仍能在Tracy On的文章當中看到對於第三者/梁詠琪的負面評價。這種「第三者惡名難除」的窘境,除了反映整個社會對於第三者的普遍反感,也顯示了社會中愛情倫理的力量是如此地強大,以致於一日曾為第三者,就似乎永遠跟「狐貍精」、「壞女人」脫不了關係。

然而,我們對於感情事件中的第三者,是否永遠都如同我們看待梁詠琪這般的深惡痛絕?以下本文將以電視劇《人間四月天》為例,來說明我們對第三者的看法其實會隨著每個事件的情況而有所不同。而在看待的標準鬆動的同時,再將林徽音和徐志摩的愛情與鄭、梁相戀兩者所引發的大眾反應相比較,當中也將反映出港臺兩地對於浪漫愛的觀點、嚮往及其背後的預設立場。

《人間四月天》以戲劇形式呈現徐志摩一生的愛情故事,劇中除了描繪較為人知的徐志摩與陸小曼、張幼儀三人的情感糾葛之外,也演出了徐志摩和林徽音的一段情。在這多角戀情的關係中,陸小曼和林徽音明顯地都是徐志摩與張幼儀的婚姻關係之外的「第三者」,然而相對於徐志摩與陸小曼廣為人知也廣受批評的戀情,徐志摩和林徽音這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在此刻的呈現中反而成為觀眾的關注焦點。有意思的是,同樣身為「介入者」的林徽音不但沒有受盡「千夫所指」,反而令本劇觀眾為這段明顯有違愛情倫理的外遇低迴不已。究竟是什麼因素使這段戀情令人低迴再三呢?

根據邱麗文在〈張忠謀迸發火花──成就一場被祝福的外遇〉中的闡述,這是來自於這段感情中所蘊含的「真愛」:

那麼,怎麼樣的外遇,才是讓人感動的呢?我想,只要是帶著真誠的動機,且願意為這份感情奮鬥,並以終成眷屬為目標,就是令人感動且帶著淡淡無奈的外遇了……還記得風靡一時的《人間四月天》嗎?當徐志摩不可自拔地愛上林徽音,並積極為這場一生一次的真情奮鬥,終於說服了張幼儀離婚時,林徽音卻在道德的壓力與「介入者」的自責下,逃離了這段愛情。雖然他們的愛情並沒有結果,卻讓所有的人深深感動:相信,這就是「真愛無罪」的例證,大家只會感嘆他們相遇得太晚,嘆息媒妁之言婚姻抵擋不了真情,卻不會懷疑這場外遇,是他們一生的真愛。[3]

這段文字所描寫的「真愛」以及「令人感動的外遇」,其實隱含了一些假設和引申意義。首先,所謂的「真誠」和「願意」為這份感情「奮鬥」,透露出一項訊息:外遇的戀情若具有「願意衝破一切困難」,但是絕非逢場作戲,而是以「終成眷屬」為目標,才有被外界認同的可能。這樣的條件不但仍要求外遇的情感關係還是要以婚姻為前提,也顯示所謂「令人感動」的外遇的解放性,其實最後仍必須回歸到體制之下:這段婚外情雖然是從婚姻當中出走,但最後的終點卻仍然是婚姻,唯有這樣,才是一個「可被接受」以及「值得尊重」的外遇,否則都只是「隨便玩玩」。關於這一點,邱麗文在她這篇文章的前半部份其實也很清楚地點明瞭:「反觀時下許多『習慣性外遇』的人,根本不打算與外遇建立真正的婚姻關係,如果配偶沒發現,就一直保持三人行(甚至多人行)的狀態……這樣的外遇,其實層次很低,勉強只能算是情與欲的貪求……

根據邱麗文提出的「令人感動的外遇」的條件,再來看她對《人間四月天》中徐志摩與林徽音的詮釋,也就不難理解她對於外遇中的「真愛」的定義,以及為何如此令人感動的外遇還會帶給人「淡淡無奈」。當徐志摩為了林徽音不惜和張幼儀離婚,顯示了他衝破傳統包辦婚姻體制的決心,這當中所蘊含的解放性,對邱麗文而言,是令人動容的。然而,這段戀情的可貴之處,更在於林徽音對於自己介入者的身份感到「自責」,選擇逃離這段感情。如果徐志摩的令人動容之處,在於他為了自己所愛願意去衝破傳統婚姻體制,那麼林徽音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她即使身為第三者,卻選擇維護婚姻體制,不願意在實質層面介入他人家庭。因此,這段沒有結果的外遇便帶有了「淡淡無奈」:因為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

然而在徐、林兩人的戀情之中,即使看似隱含兩股相對力量的運作(一要衝破婚姻體制,一則維護婚姻體制),但其實仍停留在一個維護婚姻體制與合於愛情倫理的前提之下:這不僅是林徽音選擇離開所造成的結果,也跟徐志摩不惜與張幼儀離婚有關。因為徐志摩如此的選擇也是一個對林徽音的「承諾」:即使無從得知這個承諾是否隱含再次進入婚姻的意味,但在邱麗文的詮釋下,這對無法結合的有情人留給觀眾的「淡淡無奈」,仍顯示出「終成眷屬」與「婚姻」對於這段婚外情的評價仍有所影響。徐、林的戀情因為沒有走到「結果」(終成眷屬)而令人「無奈」,也正因為沒有走到結果而令人「感動」。由此看來,邱麗文在這篇文章中所謂的「真愛」,以徐、林二人為例,它除了要具有衝破一切障礙的勇氣之外,其可貴和動人之處反倒更在於它仍舊尊重愛情倫理,沒有將其勇氣化為實際行動,而選擇在障礙之前停步。因此徐志摩和林徽音的這段「真愛」,之所以還能在我們現今愛情倫理如此強大的社會當中,被詮釋為「令人感動」的外遇,是因為徐志摩在體現出五四時代愛情的解放性的同時,他對林徽音負責的態度,和林徽音選擇離開的決定,這兩者其實都和我們社會當中所要求的愛情倫理有相合之處:即便是婚外情,對自己所選擇的對象都要抱持著終成眷屬的意念(否則就是逢場作戲);但無論如何,第三者最好還是以悄然引退為上策,如此既不會招致道德壓力,也能夠因為尊重愛情倫理獲得諒解。正是因為這樣,同為感情關係的第三者梁詠琪,勇於追求所愛,因而引來千「婦」所指;另一個第三者林徽音選擇全身而退,卻能夠得到認同。

那麼,將梁詠琪與鄭伊健和《人間四月天》的徐志摩與林徽音相比,後者呈現了五四時期的戀愛所具有的衝破傳統包辦婚姻的解放性,因而成為現代人嚮往的一個因素(特別在邱麗文的文章中,還將這種解放性詮釋為一種「真誠」)。相較之下,梁、鄭的戀情似乎是因為處在現今這個所謂自由戀愛的時代,缺乏了五四的戀情所勾聯的解放性,少了所謂「真誠」和「令人感動」的元素,所以招來極大的批評?在前面對於Tracy On的文章討論中,我們看到在現今自由戀愛的時代裡,臺港兩地的社會中仍然存在著強大的愛情倫理,其影響力是如此之大,以致於大眾對第三者和梁詠琪反應激烈。不過,何以現代自由戀愛的社會中,仍然有愛情倫理的存在?我們不妨再回到鄭伊健和梁詠琪的例子來看。

根據香港太陽報報導,鄭伊健在最初對外召開記者會宣佈已和女友邵美琪分手之時,在此之前雙方已維持了近八年的情侶關係。對於這場記者會,該報除了以對話方式引述了鄭伊健的說法,也在文章後加上一段標題名為「伊健逝去的宣言」的文字,整理了過去鄭曾公開表示對女友的承諾,如「將來的老婆一定是邵美琪」、「我願意一生一世照顧Maggie(邵之英文名)[4]等等。然而在記者會上,當鄭伊健被問到對自己曾向前任女友說過「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諾言感到後悔,他的回答似乎對於這段感情充滿了「無力感」:

不會,我真的說過,說那句話的時候我是很認真的。男女談戀愛一定都很想跟對方說愛你一生一世、每天見到你,每一對情侶都是這樣的。我也希望可以堅守這樣的信念,但我現在覺得,感情的事真的是很難說的,到了某個階段不是說控制就可以控制得到的。我很不開心,Maggie也很不開心,我知道很多人聽說了(我們分手)都會說『怎麼會這樣呢』,但我想告訴大家,我也不想!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很用心地在經營這段感情,但到了某個階段真的是沒有辦法,也都無法再勉強,但我並不後悔說過那句話(照顧Maggie一生一世) [5]

從太陽報將鄭伊健充滿無奈的說詞,和過去信誓旦旦的承諾並置,我們可以看出現代感情中基於自由戀愛的「自由」特質,使得戀愛中的承諾已沒有強制的約束力;也因為「自由」,使得分手和外遇的發生無法控制,感情的結束也一樣的「自由」。分手的「自由」帶給人無限的感慨,一如鄭所提到的「怎麼會這樣」的說法。因此,為了維持彼此的關係,自由戀愛更需要一種愛情倫理來牽制住戀愛中的雙方,同時也維持住別人的情感關係。愛情倫理成為現代自由戀愛關係的唯一的一道防線[6]:這道防線一旦被第三者和外遇關係所衝破,這對於遭到「背叛」的一方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事實,同時也將引起外界批評。在鄭、邵、梁三人的感情事件中,傳媒和大眾對鄭伊健「移情別戀」與梁詠琪「橫刀奪愛」的一致指責,正是整個社會無法接受愛情倫理被衝破的表現。

因此,從鄭、梁的感情事件看來,當今的港臺兩地的社會仍舊處在一種「愛情有理」的年代:在去除了傳統上來自家庭或家族對於個人戀情的壓迫之後,沒有外力束縛的自由戀愛卻反而形塑出一套愛情倫理,它以二人模式的戀愛為基準,向內規範著戀愛關係中的雙方,也向外規範著每一對情侶。而《人間四月天》中的徐志摩和林徽音讓我們看到的是,他們這段說得理直氣壯但「沒有結果」的外遇,其實當中仍合於現代愛情倫理的某些要求,並且在沒有衝破傳統婚約的情況下,獲得現代人高度的認同。然而,考量這兩段大眾反應截然不同的戀情對比,難道真的就只是顯示了愛情倫理的強大,只有屈從於障礙的那些「愛情外一章」,才可能有「真誠」的內涵?

卡維波在〈外遇年代的愛情倫理──《人間四月天》的社會意義〉一文中,提到《人間四月天》裡的戀愛關係,其實正在「偷渡」一種「將外遇正當化」的新愛情倫理;同時因為該劇在拍攝手法、劇情節奏與故事時空上所營造的距離感,使得這段外遇變得為人所接受。由此看來,大眾對於徐、林的戀情的高度評價,除了仍帶有基於愛情倫理的保守面向之外,大眾對它的接受還是具有開創性的意義:畢竟在「沒有結果」所招致的感動之外,也還有「不顧一切」的勇氣被賦予的正面評價──「真誠」。這種正面的評價,即使無法在短時間內重塑愛情倫理,至少這已經是一個讓它開始轉變的契機。因此,五四時代徐、林的戀情對於現代愛情倫理本質的可能衝擊,或許可為現代的梁、鄭之戀,減少一些來自愛情倫理的強大壓力。


引用資料:

Tracy On (安秋瓊),〈壞女人與好情人〉。《Jessica》,20012月: 16

太陽報,〈太陽網超過20,000讀者裁決:梁詠琪係狐貍精!〉。1999109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19991009/index.html

邱麗文,〈張忠謀迸發火花──成就一場被祝福的外遇〉。《張老師月刊》,279期(20014月):66-69

沈寶茜、楊亦柔,〈鄭伊健送舊愛迎新歡/公開承認與梁詠琪可以發展〉。太陽報,1999109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19991009/index.html

卡維波,〈外遇年代的愛情倫理──《人間四月天》的社會意義〉。中國時報,民國八十九年四月二日,第十五版。

 

其他參考資料:

梁、鄭戀情部份

太陽報音樂組,〈東週刊踢爆徹夜纏綿/梁詠琪被Fans大鬧狐貍精〉。太陽報,1999107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19991007/index.html

李穎研,〈鄧萃雯爆三角關係:有人出茅招搶伊健〉。太陽報,1999107日。網頁同上。

馬文信,〈與金城武結伴出席/梁詠琪遭途人喝倒采〉。太陽報,19991213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19991213/index.html

太陽報音樂組,〈與鄭伊健情侶裝亮相維園倒數/梁詠琪再被歌迷勁噓:狐貍精!〉。太陽報,200012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20000102/index.html

蔡如玉,〈梁詠琪不甘被指好勝〉。太陽報,2000119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20000119/index.html

賴怡玲,〈愛情事業都要/梁詠琪敢愛敢恨不妥協〉。星報,2000131日,第3版。

張義欣,〈黃耀明批香港傳媒:鄭伊健和梁詠琪又不是姦夫淫婦!〉。明日報,2000710日。http://www.ttimes.com.tw/2000/07/12/1/entertainment/200007100224.html

東森新聞報,〈梁詠琪被丟垃圾/輕鬆回應:不是綁架就好啦!〉,2000717日。http://www.ettoday.com/asp/more.jsp?messageid=142163

鄺芯妍,〈「琪」女子──玉女地位岌岌可危?〉。《大讀物:香港流行文化讀物》,第二期(20009)104-107

 

《人間四月天》部份

張小虹,〈當網路世代遇見五四浪漫愛情〉。中國時報,民國八十九年一月二十八日,第十五版。

徽徽,〈想望真愛沒有時代分野〉。中國時報,民國八十九年一月二十九日,第十五版。

陳健志,〈年輕世代如何為浪漫愛情尋找出路〉。中國時報,民國八十九年二月二日,第十五版。

彥子,〈愛情,也可以很簡單的〉。聯合報,民國八十九年二月十四日,第十五版。

江中明,〈清大對談《人間四月天》別開生面〉。聯合報,民國八十九年四月三十日,第十四版。

江中明,〈《人間四月天》延燒影響新世代愛情觀〉。同前。

江中明,〈劉炯明:愛情沒有可套公式〉。同前。



[1] Jessica》,20012月:16

[2] 太陽報,1999109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19991009/index.html

[3] 應該列的是文章的題目《張老師月刊》,279(20014)68

[4] 太陽報,1999109日。http://www.the-sun.com.hk/channels/ent/19991009/index.html

[5] 同註4

[6] 事實上,一段戀愛關係,至少在臺灣的社會中,來自家庭的阻力可能也很大。不過在鄭、梁的感情事件中,在媒體上我們並沒有看到任何雙方家庭給予壓力的報導,因此我在這裡對於自由戀愛的討論,也就暫不討論來自其他方面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