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丁耀亢(清)。《续金瓶梅》。《金瓶梅续书三种》。山东:齐鲁书社,1988。

简介/陈佑祯

《续金瓶梅》以因果轮回交代《金瓶梅》中的主人翁为主,主线有几,第一是西门庆原配吴月娘与遗腹子孝哥在金兵南侵之战乱时代之命运,另几主线当然分别交代西门庆、金莲、瓶儿与春梅、奸夫陈经济等人在转世投胎之后,为上一辈子的淫乱所付出的代价与报应。

吴月娘线乃是本书中一大主轴,叙述吴氏在西门庆死后家道中落,奸仆将财物洗劫一空,人情冷暖,又遇金兵南侵,只好带着三四岁大的孝哥流离失所之穷苦日子,中间遭逢孝哥失散,误打误撞之下被卖去当和尚,而后吴月娘也看破红尘出家当尼姑,两人跟宗教有缘份,于是凭藉着这一点灵气一家人终究修成正果。吴月娘这条主线讲的道理基本上就是善恶有报,人不要再堕入轮回——也是这理念作者让孝哥一生下便不进荤食、后又有佛缘。也双双让本书中的“好人”都归到了终极的救赎——修成佛道。

而李瓶儿在阴间被判赎罪方式是转世为女身、身为娼妓,并且不得善终。于是李瓶儿化身做银瓶,虽投生在小官宦之家,但是后来在打秋千时被李师师看见,师师于是假造圣旨,说是皇上要选银瓶入宫。师师找了几个演员演太监,于是把银瓶骗入倡优之家,又也是正逢战乱,于是银瓶原本家人也都失散,无从追回,于是开始了其娼妓生涯。在十六岁时遇见急色攻心,想买她身的粗丑翟员外,翟员外请了一个中间人(有点像现代俗称的高级皮条客)郑玉卿说项,结果风流倜傥的郑玉卿先上了李师师,后享银瓶艳福,以其三寸不烂之舌哄骗了李师师、银瓶以及翟员外,成为最大获益者,后来师师发现其与银瓶奸情,非常生气,而翟员外也恼于花了大钱买个破罐子。郑玉卿眼见事情败露,于是随银瓶包舟连夜逃走。银瓶以为终于捱到如意郎君相迎,哪知郑玉卿是个负心汉子,喜爱尝鲜,于是又负了银瓶(这书中解释因为前世瓶儿辜负过他),把她又再转卖给他人,银瓶伤心欲绝之下投江自杀。以上便是李瓶儿还上辈子业债的始末,在本线中银瓶以女身、娼妓、不得好死等方式来“偿还”其前世的淫荡。

另外一条线就是金莲与春梅了,金莲与春梅前世情债未了,所以此生再续前缘,分别投胎成金桂、梅玉,从小便是邻居、好姊妹,但小时候两人即异常亲热。金桂与梅玉很小便父亲都因战乱而死,于是各自跟着寡母过活,中间有一度两家失散,后来金桂与其母出门赏花才再遇见梅玉,当时金桂之母已经改嫁一老迈李守备,想邀梅玉一家一起同住,便向李守备谎称为姊妹,从此两家相住。两人情欲转捩点之于金桂是在那次赏花,看见男男女女,花花世界好不快乐,便动了心(有点像杜丽娘),这应该是金桂情欲的启蒙(第三十一回)。之于梅玉则是金桂师傅领进门的,也就是那次在门外偷听两个寡母与李守备做爱,后回到房间两人春心大发,也交嘴咂舌,开始风流韵事(第三十二回)。此二女对性同样感兴趣与好奇,于是本书中有一大段几乎都在讲她俩性的启蒙史,包括后来与其二寡母游寺庙(第三十七回),听见番僧在讲“大喜乐法”(一男一女交媾)这是第二度让金桂受到震撼的外界性启蒙。后来梅玉嫁给金二官人前夕,两人相约以灸瘢为印记,更是两人情深表现。到后来还写金桂因梅玉嫁人、音讯全无而生病,夜夜梦见梅玉领着她去找一穿白衣官人共享鱼水之欢等等。而金桂后来也因为前世业债嫁给了一瘸子,瘸子在性事上完全无法满足金桂,但是金桂阴中也长了横骨,变成了个“石女”,所以也无法求欢于他人。于是后来了悟这一切乃前世作孽,遂顿入空门,当起尼姑来。而原来梅玉嫁给金二官人也并不好受,被金二官人原配欺凌(这也是前世春梅欺负了那人,还到今生要还的),梅玉后来知晓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便也默默承担。到后来金桂知道梅玉此况,于是央求师傅去说项,要把梅玉救离苦海,而解决方式也印证了前述的本书终极救赎模式——入佛道。

于是结局是金桂救出梅玉,二人从此吃斋念佛,共为尼姑。

粗略的分析

1. 本书中出现的怪奇事物,大体上出现于尼姑庵(出现男身假扮尼姑,与住持成奸),作者也开宗明义表达了对尼姑的嫌恶(页24),可见彼时尼姑庵里一定很精彩。尼姑庵这场景被这样再现相当有趣,尼姑庵之于作者这生理男来说,是一个无由亲近与得知的“异地”,作者的眼睛永远不会理解尼姑、尼姑庵里面究竟在做些什么。所以我觉得本书中出现的尼姑、尼姑庵都只是一种意象/异象,代表作者一个异男理解不了的各种人事。

又或者出现于番僧、番邦所为:吃牛肉(此为本书中强调之罪恶之一)、大喜乐佛法、一男一女交媾搂抱的佛像等等,再不然便是家世不好的寡妇、妇人做出来的乱七八糟事情。此些淫乱事迹都是“他者”、“外来文化”所为,而我之所以把尼姑庵与番邦、寡妇三者相提并论,是因为“尼姑庵”与“番僧”、“寡妇”,都是极为特别的场景与身份,三者都是作者眼中的异己,相对于主线吴月娘(汉人大家)与其忠仆玳安、小玉的贞节、不行性行为,本书中淫荡的部分都显的刻意被陌生化了。

2.上面一点论证在李瓶儿转世的银瓶当中也可以得到印证,银瓶原是官宦世家的小姐,但后来变成娼妓之后(阶级的沦落),就开始对性感到兴趣,在本书中性是中下阶层、不求上进的心灵所行的罪恶,而此性多半指的是男女性行为(阴茎有插入阴道的),因为后来梅玉与金桂两人当干夫妻,虽然玩了好一会,处女膜依旧安好,就没有受到作者严厉的谴责。

3.在金桂与梅玉的同性恋爱中,可以归纳出一些线索:金桂启蒙较早,对自身身体的兴趣比较早发现(第三十一回),以及在与梅玉之关系中采取主动、引导梅玉之角色,而灸香瘢(页397)那一段也略为透露了金桂个性比较雌性豪迈、主动、比起梅玉来较为不怕痛,而后来梅玉嫁人,金桂因而相思成灾,病倒,并且变成石女儿这段很有隐喻,这一辈子的处女身份(再与男性无缘)也暗示了金桂为类踢的角色,而包括后来她出家为尼也主动央求师傅救出梅玉。安排两人出家为尼是另一个隐喻,因为先前说过,尼姑庵在本书中是一个“异地”,而安排作者不知如何处置的这两位“异己”,流落至一作者只能在门外隔墙窥之的“异地”,更令人对金桂与梅玉带有想像空间。

而在金桂与梅玉的同性恋当中,除了讨厌的□格让人失去些许线索以外,其实发现有些作者“词穷”之处,因为他点出了这两位女子“不像姊妹”的不寻常恋爱:“也不像是姊妹,倒像婊子姑老情热了要死的一般。”(页401),明显标志出两人的情爱关系,却又把这些情爱垫基于对男人、对性(插入)的求知若渴,但在第397页两人的互灸香瘢“不要叫男人瞧见”的真情,以及后来金桂在玉梅嫁后思念成疾,也透露出了她俩之间的恋爱实在是缠绵之至。为何说本书强调她俩对性的求知若渴呢?因为到后来作者惩罚她们的手法便是让非常思春之潘金莲(金桂)变成石女,不能行人道之事,让梅玉只做了三天风流小妾,后来便被主母虐待,显然这是作者“惩戒”两人前世今生业债的果报手法。不行性行为在本书中既是救赎(如吴月娘、玳安、小玉、孝哥),却也是对淫妇的报应与最高惩罚。

而后来两人出家为尼也与吴月娘等人的修成正果不一样(就像如果被打入地狱,我跟洪凌应该在不同一个火堆一样的道理),吴月娘等善人出家是得到正道,而相反的,金桂与梅玉在作者笔下出家,是为了赎罪。而两人既然与男子没有过份淫乱,赎的是什么“罪”呢?作者没有明讲,约略是归纳到其心不正、日夜思淫上面,但两人实际操作的“淫”却又是不被作者认为是正式性行为的淫,所以两人赎的“淫罪”非常有可堪想像之处。

书摘

第三就是和尚、尼姑,他们见钱如血,借道为名,进的寺门,先问了衙门,就看那车马侍从衣服整齐的,另有上样茶食款待,说几个大老相知禅宗的活套,日后打抽丰、上缘簿,缠个不了。这尼姑们穿房入阁,或是替太太念经,姑娘求儿,或公子寄名,串通寡妇,也有会●镇的、符水的、传情的、保债的,无般不为,以骗钱为主,比这和尚更为淫狡。即是不蓄发的小娘、唱佛曲的戏子,岂不可恨!(第三回,页24)

到了十五日黄昏时候,有三个女僧:一个胖大粗黑,约三十余岁;一个面黄身细,四十多岁;一个不上二十五六岁,紫膛面皮,像新出家的,还是一双小小脚儿,穿着僧鞋,挑着经单、蒲团、禅钵,也来随喜投宿。妙风认得,欢天喜地的报与师傅,先接衣钵进去,两下相见问讯了,就请在经房安歇。月娘也不知道是哪庵里的女僧,不好问他。是夜道场已毕,众尼僧散去,只留下后来那三位尼僧与薛姑子经堂里宿。一住三日,只见那小姑姑和那四十多岁的出来走动,那个黑胖粗大姑子不见出头,只在法炕上蒙着被,回面朝里而卧,说是有病,也不见他要汤水吃。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小玉日常在后院子里茅厕上小便,那一日五更起来的早些,看开了菜园门,一直走去,见有两间盛柴炭的屋紧闭着门,一个小小窗户,土堆积了半截,露出一个眼来。小玉正待在窗下撒尿,还没解下中衣,忽听得屋里乒乒乓乓的声,不住的乱动,唬了一跳。又听得一片淫声浪语,满口乱哼,一似人交媾一样。小玉起来,悄悄向窗眼里一瞧,原来在东墙下一张破禅椅上,薛姑子两足高跷,一个黑胖和尚按着干的好凶。(第三回,页25-26)

到了夜间,小玉和月娘悄悄细说一遍。月娘才知道这尼姑是佛门中的色鬼,女流中的强盗。(第三回,页28)

金莲细看不是别人,原是我娇娇滴滴、亲亲热热、同心同意、同眠同坐的春梅姊姊:“你在哪里来,咱娘儿今日这里相逢?”于是两人大哭一场,哭得狱中鬼使酸心,室外游神落泪。(第五回,页46)

只为春梅死得快活,做鬼也风流不改。那金莲日久人熟,央及提牢鬼卒,就把春梅收下,和他一个铺睡,好不亲热。(第五回,页47)

话表宋徽宗宣和年间,有一女子生了●须,有一男孕生子,此等妖事,载在《玉堂纲鉴》上,难道是我做书编的不成?盖因国运将倾,阴阳相反,遂有此异。(第十三回,页119)

却说那第一回上,说潘金莲、春梅旧情不断,一扫真性,一个托生与黎指挥家,改名金桂;一个托生在孔千户家,改名梅玉。阴淫一气,依旧化成女身,偏又生在一答邻舍之家。……(中略)两个女儿们在临去时哭得当不得。人只说是儿女们常事,哪知道他是前世的情根,又来还今生的业债。(第三十一回,页286)

金桂久静思动,从不出门,见这些男女交杂,调筝奏曲,心上不觉跳起来。过了大桥,上的岸来,一座大林子里,杏花开的一片粉红。柳阴之下,都是绒细细毯,有就地上芳草摆设下矮桌香炉的,有就柳下亭台铺下雕盘牙箸的,处处都有佳人在傍,笑成一片。这金桂姐斜着眼偷看,不觉心里又跳起来。走过林子,入了大寺,游人更多。那些少年浪子,白面郎君,和那游山的少妇,拾翠的娇娘,挨肩擦背,彼此顾盼。又有那光头标致沙弥,涎眼好淫的贼秃,见了妇女入寺来,恨不得有百十个眼睛,穿透那酥胸玉乳,直通到一点灵犀。口里念佛,却心藏着风月。这桂姐从不见这等光景,应接不暇,不觉心又大跳将起来,先是又羞又爱,后来又喜又馋,不觉心里跳得肉也麻了,其实按耐不下。(第三十一回,页291-292)

原来梅玉、金桂六岁上分别,今日十年相会,两不相识,彼此拜了,想起前因,不觉俱流下泪来,正是:

十年曾是同林燕,此日相逢故国花。
再返旧巢难识面,初移新燕尚无家。
帆归春草迷江上,云送孤鸿过海涯。
翠袖天寒倚修竹,不堪闺怨寄琵琶。(第三十一回,页292)

原来这妇人再嫁,过了中年的,专要再枕席上取乐,一些羞耻也没有。就是穷也罢,富也罢,吃的穿的俱是小事,上床来这件东西是要紧的,如果不足其意,到明日把脸扬着,一点笑容也没有,摔匙打碗,指东骂西,连饭也不给男子吃。(第三十二回,页297)

那一日,遇了个故人,卖生药的王革回子,有名的好春药:颤声娇、琉黄圈、锁阳环、夜战十女不泄固精丸、兴阳丸一套儿的淫方,独自开个小铺,做些香茶耍药,广东羊角腾津,在市上哄这少年子弟们的钱。(第三十二回,页297)

王革回子道:“我有好药,先放在马口里,临时洗了任意行事,如要完,只吃一口凉水就解了。“即时解包,取出一封兴阳不泄丸来,有三十多粒。又取一包揭被香,放在炉里,使妇人发兴的。李守备连忙退回道:“他们发兴,我越发了不成,这样不使药我还当不起。”又送了他一枝腾津可以代劳。(第三十二回,页298)

原来两人商议就一路,也有个打发这老厌物的意思。趁这个机会,正好顺水行船,试试这药灵不灵,一到了孔二姨家,见他坐在炕上,和梅玉纳鞋哩。把孔千户娘子拉在一间空房里说:“守备今日求了春药吃了,又买了些好东西来,请你吃酒,要安排试药的光景。如今咱两个把他试试,好不好打发他上路。”(第三十二回,页298)

黎指挥娘子要和孔千户娘子两头睡,怎当的孔千户娘子是个顽皮,又有了半醉,单单趴过来,和他一头,笑道:“咱姊妹两人今夜做个干夫妻罢!”脱的光光的,一口先把灯吹灭了。李守备哪里等的四平八稳,□□□□□□□□□□□也就脱的精光,挨近房门,往两人被窝里一滚。(中略,第三十二回,303页)把个李守备弄的四落汤鸡,骨头皮毛都是稀软的,这老人家一阵昏迷,浑身冰冷,大叫一声“罢了我了!”没奈何,取出一根三寸长的腾津,替他放在腰里。□□□□□□□□□□□□□□□□□□□□□□□□□□□□□□□□□□□□□□□□□□□□□□且不说李守备气喘口张,两眼紧闭,生死不保。

却说这黎金桂从那日汴河看见男女行乐,已是春心难按,幸遇着孔家妹子梅玉回来,两人每日一床,真是一对狐狸精。到夜里你捏我摩,先还害羞,后来一连睡了几夜,只在一头并寝,也就咂舌亲嘴,如男子一样。这一夜见他两个母亲吃酒醉了,和守备勾搭,起来吹灭灯,就把房门悄悄挨开,伏在门外听他三人行事,只见□□□□□□□□□□□□□□淫声浪语没般不叫,两个女儿连腿也麻了,险不酥透顶门,跳开地户。到了孔家大战以后,□□□□二女疾回,掩上房门,脱得赤条条的,金桂便道:“梅玉!咱姊妹两个也学他们作个干夫妻,轮流一个妆做新郎,我是姊姊,今夜让我先罢。”梅玉道:“你休要弄的我像我妈那个模样儿,到了不成。”金桂□□□□□□□□□□□□□□□□□□□□□□□□□□□□□□□□□□□□□□□□□□□□□□□□□□□□□□□□□□□□□□□□□□□□□□□□□□□□□□□□□□□□□□□□□□□□□□□□□□□□□□□□□□□□□□□着梅玉叫他亲哥哥。金桂便叫姊姊妹妹,也学那淫声一样。梅玉用手把桂姊腰里一摸,哪知他先动了心,弄着梅玉,自己发兴,那花心香露早已湿透,流了两腿。梅玉大惊,道:“你如何流出溺来了!”金桂道:“这是妇人的臊水,见了男子就常这等流的,你到明日,我管弄的你如我一样。”弄了半夜,身子倦了,抱头而寝。如此,夜夜二人轮流,一人在身上,□□□□□□□□□□□□□□□□□□□□□□每夜弄个不了。不知李守备死活如何,二女子淫奔下落。正是:

穿花蛱蝶,双双春日入房来;
点点蜻蜓,款款迎风随浪滚。
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十二回,页303-304)

却说金国喇嘛教中有一胡姑姑,年纪六十余岁,名号百花宫主,系西番回回之妇。后因老回回殁了,与这些喇嘛往来,皈了邪教,头上缠着西域●●旋螺黄锦佛帽,耳上两个金环,项挂一串百八颗人顶骨数珠,胸前缠着西洋火锦一口钟的戒衣,遮过了双足。手里摇着铜鼓儿,口里念着番经。他传的一个法术,名曰“演折堞法儿”又曰“大喜乐禅定”,专以讲男女交媾为阴阳秘密之法。又有一种邪药,男子吃了通宵行乐不泄,妇人吃了身体酥软昏麻,能使人醒了又迷,迷了又醒,一似酒醉相似。又供奉一尊铜佛,俱是二身男女搂在一处,交嘴咂舌,如画的春宫一样,号曰“极乐佛”。因此,这金营大小营官、宫里府里娘娘太太,敬如活佛,口称做百花姑娘娘。但行动是八人大轿,从着三二十女人,俱是一样做喇嘛僧打扮,也有喇嘛僧在内,吃的是牛肉大荤,宿卧不分男女,自说是大道原无彼此。也有生出儿女来的,在怀抱中就扮做喇嘛模样儿,西番习以为常。(第三十七回,页354)

又有那中国的淫僧,无籍的光棍,把头也照样缠起来,一样披着红布一口钟,骑着大马,混在番僧队里,替他诈人钱财,引这些妇女入教,昏夜在一个单上行淫演法。吃的是牛肉火酒,说他这个教门原是不算荤的,因此,这些番僧中间,倒有一半假喇嘛在内,动不动称是王爷供养的活佛,就是官府衙门,也奈何他不得,任他胡乱罢了。

到了天将过午,那百花姑一顶大轿,一对黄旗,一对红棍,后面骑马的女僧有百十余众,簇拥大轿,左右俱是黄布缠头,红锦披肩,一样僧鞋,男女不辨,只看嘴上没有胡子渣的便是女喇嘛了。哪知道女喇嘛里又有假的,或是中国无耻的尼姑,吃斋的邪妇,也都投做徒弟,打扮起来,随众混乱,那里去辨去!(第三十九回,页374-375)

落下这些淫女邪妇,见这男女相调的光景,也就恨不得混入一伙,贴身交颈。只有这孔、黎二寡妇和金桂、梅玉二女看到迷处,在那众尼姑香客中险不把个裤裆儿湿透了,热一回,痒一回,正自没有着处,福清送上斋来吃了。(第三十九回,页376-377)

金桂姐道:“只说那金二官人一个好风流人儿,终日在巢窝里包着粉头,想就是个知趣的。你两个配了对儿,到了好处,也不想我了。”说到这里,两人又笑成一块,不觉春心鼓动,犯了从前的病。金桂道:“从今年没和你一个被窝里睡,只怕忘了我,又眼前搂个人儿,我也要咒你那里肉跳。”说道:“咱睡了罢。”各人起来,收了壶盏,使水嗽了口,又取些水净桶里净了手,换上睡鞋,铺下被窝,把灯一口吹灭。

那时七月,天气正热,把小窗开了,放进月色来,两人脱的赤条条的,四条腿儿白光光的,映着月明如雪藕银条一样。两人原是耍惯了的,搂着脖子,一●一口,亲嘴咂舌,一片声响。这个叫声:“我的亲哥哥!亲羔子!”那个也答应,叫道:“我的心肝姊姊!”没般不要到,□□□□□□一翻一覆,玩成一块。那里像是良家女子,就是积年的娼妓也没有这等油滑的。耍得困了,睡到四更,金桂姐淫心大动,搂着梅玉,把两腿一盘,只见淫水直流,梅玉起来用手摩弄,又下的床来,如男人交接,相摩相荡,余津相送,床下淋漓,甚觉有趣。未免隔靴搔痒,不知深入一层。金桂姐道:“咱姊妹不久眼下分离,你东我西,不知何年相会,实实的舍不得!咱听男子人和情人相厚了,有剪头发、灸香瘢的。咱两俱是女人,剪下头发也没用,到明日夜里灸个香瘢儿,在这要紧皮肉上,不要叫男人瞧见,日后你见了瘢儿,好想我,我见瘢儿,也好想你。”梅玉道:“不知使什么烧,只怕疼起来忍不住,叫的奶奶听见,倒好笑哩!”金桂道:“听的说,只用一个烧过的香头儿,似小艾焙大麦粒一般,点上香,不消一口茶就完了,略疼一疼就不疼了,那黑点儿到老也是不退的。你明日先灸我一柱你看看!”笑得个梅玉在被窝里摸着金桂的花儿道:“我明日单是在这上边灸一炷香,叫你常想着我。”金桂姐也摸着他乳头儿道:“我只灸在这点白光光皮肉上,留下你那宝贝儿,眼前就用着快活了。”大家又顽到不可言处,搂到天明,才起来,各人家去梳洗。原是一个门里住着,终夜如此。果然后来二人各烧香一炷,梅玉胆小,点着香手里乱颤,金桂自己把腿擎起,见梅玉不敢点,自使手儿点着,摸弄一番,向白光光、红馥馥、高突突顶上烧了三炷,口里叫哥哥,两眼朦胧,倒似睡着一般。慌得个梅玉,用口吹、手摸不迭。梅玉只得脱下红纱抹胸儿,露出两朵紧净尖圆、如面蒸的点心一样,金桂低声叫道:“心肝妹妹!你叫着我,闭闭眼,想想情人,自是不疼了。”梅玉果然件件依他, 一一听他播弄。金桂用香两炷灸在乳下,疼得梅玉口口叫心肝不绝。二人从此昼夜不离,轮番上下,如鱼吐浆,俱是不用形质,有触即通的。(第四十一回,页396-398)

是夜回家,买些果酒下饭,两家作别。又是中秋,两个寡妇孤女,一住二三年,好不亲热。明日一个要嫁,一个要搬,都凑在一时离别,不觉凄然肠断,前世夙缘将尽,今生苦债难还。这一场离别,十分难舍,大家一场酸楚,只有两个女儿哽哽咽咽,不好出声,两泪分流,也不像是姊妹,倒像婊子姑老情热了要死的一般。有诗曰:

愁心一倍长离忧,到处明珠惜暗投。
雨冷鸳鸯同线里,夜深灯火共床头。
秋风忽隔同林鸟,古渡●分并翼鸥。
斜月影低人易散,不堪红玉落青眸。(第四十一回,页401-402)

话表金玉姊妹二人泣别中秋,一夜同衾,十分缱绻,哭到天明是八月十六日。金桂要等梅玉上轿才搬,梅玉要待金桂出门才去。(第四十二回,页405)

那金桂想起梅玉来,如何睡得着,脱了上下衣服,搭伏在枕头上,想道:“冤家,你只顾佯长去了,撇得我冷冷清清。这等时候,你们一对花朵人儿在灯前月下吃完了合●杯,可不知干什么勾当,正是宽衣解带,抓打拿情的时候了。”听了听寺里晚钟敲过,秦楼楚馆丝竹笙歌,一派的笑声不绝,金桂如何睡得下。翻身朝外一看,月色满床,又想道:“这时候梅玉定然睡了,一对新人儿只好略做些势儿,断没有还坐着做客的理。”骂了声:“狠心的冤家,我教的你那些弄人的法儿,只怕你记不真,百忙里忘了。又怕守着新人只当在我怀里乱叫起来,倒惹出疑惑来,可不是我耽误了你。”一时间千思万想,倒枕捶床,不觉肉麻一阵,又心酸一阵,两眼朦胧朝里睡了。(第四十二回,页407)

这金桂姐从梅玉嫁后不得信息,时常牵挂在心,每夜听得那书房里笑声、歌声和那木鱼经声,心里不住动火,常是二三更天,翻来覆去,睡不合眼。他母亲心里愁着刘家女婿告状,没精没采,睡的鼾鼾去了,不管那桂姐长吁短叹,整夜心里想个情人儿,恨不得早早了完了心事。正是秋尽冬初,夜长昼短,如何捱到天明。正在胡思乱想,似梦非梦,只见一个女子,声音像是梅玉姐一般,在窗外细细叫道:“金桂姐,你起来,我是梅玉,你的妹子。如今金二官人不在家,大娘又往母亲家去了,夜里偷来看你。还有件好事儿和你商议。”慌的金桂姐披衣起来,穿了鞋脚,开门来。满天月色,只见梅玉姐在窗外立着,瘦了许多,脸儿黄黄的,拉住桂姐道:“我有一个妙人儿,悄悄的带你耍耍。”一边说话间,走到一个大院子里,松竹阴阴,回廊曲曲,好不幽深洁净。但见一架葡萄,结的垂垂可爱:

三生石上旧精魂,结子拖藤总莫论。
一树情根原不死,此身虽异性长存。

二人正叙心事,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官员来,打扮的风流,十分俊俏,只有三十多岁。戴着片玉巾,粉底皂靴,月白罗衣,摇金扇而出,笑嘻嘻道:“多谢二位姑娘到此,小生候的久了。”上前挽着手往房里让。桂姐又喜又羞,才待细问,只见梅玉道:“这是金二官人府里一位相公,和我往来熟了,我因姐姐房里孤单,使他这里寻下房儿,就此成其夫妇,免了你日夜忧煎出病来。”于是穿月白衣的一手搂着梅玉,一手拖住金桂姐,不由分说抱入房中。只见灯烛光荧,异香馥郁,美不可言。直至四更,鸡叫一声,梅玉推醒金桂道:“趁着夜里,送你回去罢。以后每夜在这里等你,再不可失信了。”金桂姐但觉腰酥力怯,莲步难移,细转花影,凉沾晓露。官儿送至园门,梅玉扶挽着走至窗外,悄悄进来,见母亲熟睡在床上,还不曾醒,门儿依旧牢关,轻轻的上床睡了,好不快活。(第四十四回,页421-423)

那金桂昏迷不醒。忽然鸡叫一声,月白罗衣人不见,梅玉又来送回金桂门首说:“姐姐将息几日,我且不来了。”金桂舍不得梅玉姐,抱头痛哭,不觉惊醒母亲。见金桂梦中啼哭,忙来推醒。原来灯暗空床闻蟋蟀,那里有月明金屋列笙歌。道家谓之色魔,禅家谓之业障。(第四十四回,页425)

这样女子定是乖巧,又学成了一套风流,春心自动。五更半夜里,防得他身子,防不住他心,肉麻起来就要手之舞之,未免去把那●●春●掐摩挑弄,试试这点豆蔻花心儿如何滋味。久了,弄出情来,到夜间上床,就想把两个手指头儿权做新郎一般。多有后来嫁时没有新红的,说是破罐子,被人休回来,到找财礼的。因此这些女教师们寻了一个法,把这上等女儿临睡时,每人一个红汗巾,把手封住,又把一个绢挡儿挡的那物紧紧的,再不许夜里走小水。一来怕他作怪,二来妇女上床走了小水不净,就不紧了,怕主夫轻贱。满城大家,聚在这点窍上用功夫。(第五十三回,页522)

原来这小姑子法名也叫了空,和小玉在外间一张绳床上睡了。睡到半夜,小玉是走路乏倦了的人,丢下头齁齁的睡着,脱了上衣,只穿着小布裤儿,一个旧绢抹胸儿,不解中衣,只松了裤带。那知这尼姑却不是雌的,就是这老瘸姑子的幸童如意君,扮做尼姑,却是个沙弥。这了空悄悄钻过小玉身边,一头并枕,用手摸他的乳头儿,肚皮儿,渐渐摸到下边,把裤带替他松了,小玉那里得醒。褪下裤去,摸他高突突似馒头缝儿一般,倒似个女儿。□□□□□□□□□□□□□□□□□□□□□□□□□□□□□□□□□□□□小玉猛醒,忙问道:“是谁?”他只说是玳安久不同宿,一时间进来偷野食吃,那晓得这小姑子是个雄的,疾忙推开身子。却是这小姑子了空来和他干事。□□□□□□□□□□□□□□□□□□□小玉不敢高声,道:“好出家人,你不是个姑子,倒是个和尚。”(第六十回,页607-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