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時社論
2002.01.18 中國時報
某週刊影射許信良與陳文茜之間有曖昧關係,使得陳文茜「再度」成為反對者政治攻擊的鮮明活靶。一個無黨籍、單身、甚至還沒就任的女性政治人物,竟然能挑起執政黨男性政治人物歇斯底里的攻擊,我們猶豫該虛情安慰,或是索性恭喜陳文茜。
陳文茜與許信良,或是陳文茜與任何人的私人感情關係容或有其話題性,但並不足以成為論斷陳文茜公共性的基準。但是,在林重謨、周伯倫為代表的論述邏輯裡,陳文茜的公共價值與政治正確,必須先還原到她最原始的兩性關係裡去檢驗。
這種檢驗裡,我們看到了政治對抗裡的惡質面向:一旦敘事能力出現落差,語言暴力就被放縱。當「性別」成為政治事件裡的重要元素時,語言暴力尤其猖獗,面對這種語言暴力的集體沈默,讓民進黨自動成為共犯。當權者的選擇性沉默,不積極追求文明標準,反而消極放任野蠻聲音,就是墮落。
我們無意在此一事件裡強調「性別正義」。不論動機是否是「護主」、「表功」,在林重謨的「妓女」、「菜店查某」、「討客兄」,周伯倫的「搞掉兩個黨主席」、「聲援陳文茜就是支援誘拐別人的丈夫」、「用身體換取權力」的「經典論述」裡,我們清楚看到了如果陳文茜是男性,就不會出現的語言類型。這種語言類型裡,唯一特別的元素,就是「性別」,這些語言裡,除了性別,沒有對陳文茜做出更有公共意涵的指控。
對政治上隱約成型的「反陳文茜現象」,有幾點,我們不吐不快。
第一、做為輿論市場裡的強勢品牌,陳文茜確實有球員兼裁判,難以自圓其說的弱點。但不論多麼難以自圓其說,陳文茜在「說」的時候,遣詞論理雖尖銳,但大致維持一個就事論事,避免直接人身攻擊的敘事風格。對私德的談論及批評尤少著墨,這是成熟民主政治裡,必須培養的對話風格。
第二、不論陳文茜的私生活如何,對陳文茜採取語言暴力攻擊的人,並沒有在私德上表現更高的可尊敬性。尤其以「用肉體換取權力、金錢」企圖重傷女性從政者的男性政客們,不知是否也自問自己是不是早已習慣「用權力、金錢換取肉體」?哪一個道德論述比較高級,我們願聞其詳。
第三、我們極不支援政治人物迴避自己的道德弱點,以自以為是的道德強項,去攻擊對手的道德弱項。尤其,某些政治人物在公領域的道德瑕疵毫不掩飾,憑什麼要求他人的私領域要接受道德檢查?
第四、我們不願看到政黨、政治人物在檢驗同志與對手時,採用明顯的雙重標準。對於現任黨內從政同志的雙人枕頭採取「情境變遷主義」,憑什麼對前任黨主席與文宣部主任的可能情愫,判處道德死刑?
第五、我們尤其必須點出那種「搞掉兩個黨主席」的語言邏輯,是男性沙文主義者將女性政治對手「巫婆化」、「狐貍精化」,「寵妃與媚主」的典型邏輯。企圖將男性政治判斷的不可理解,簡單歸諸女性的狐媚。一如妲己、貂蟬、楊貴妃,一個女人不只要承擔一個男人,有時,甚至要承擔一個黨、一個王朝的成敗與興衰。
女性解放的歷史還不夠久。還沒有久到足以建構女性專用、夠豐沛的「性別暴力」語法。男人在公共領域上的挫敗情緒,極容易流竄到女性最難以公開反擊的「性」議題上。男性極容易用私領域裡的道德詆毀,平衡公領域裡的能力敗退。在林重謨、周伯倫的語言裡,我們不幸看到了這樣的邏輯。而這種邏輯,被民進黨裡的女性長期默許、姑息,甚至同化。
偉大的道理,其實不需要暴跳的肢體與尖銳的聲音。民進黨口口聲聲以「國會改革」,訴諸此次國會選舉。對林重謨、周伯倫等人的表現,不知是否符合改革目標?我們期望,未來的公共論壇,是一個可以將政治、政策與八卦明確區隔的論壇,一切的政治角力與政策討論,都不必將對手的人格摧毀做為主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