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未未在台灣

──裸體等於淫穢？ 小心寒蟬效應

卡維波 （副標題為《中國時報》標題，原載於2011/11/28，）

日前馬英九總統參觀大陸維權藝術家艾未未在台北的展覽，以此表明聲援艾未未的立場，並且認為唯有中共保障人權，兩岸距離才可能更近。

這個展覽名為「艾未未．缺席」，不過馬總統可能有所不知的是，第一，台灣的人權並沒有領先大陸很多。第二，艾未未並沒有缺席、不在，相反的，艾未未在台灣，而且其作品也一樣遭到查禁。 艾未未先前與4名女性網友合拍裸體照片「一虎八奶圖」，最近以「網上傳播淫穢照片」之名遭警方調查，在中國傳播淫穢照片，最重可處7年徒刑。我為了聲援艾未未而發起了「讓艾未未佔領台灣臉書」的活動，將艾未未被中共指為淫穢的四張照片放在臉書上，得到約一百位網友轉貼。未料不到兩天，臉書便將這些帖子刪去並給予警告。此舉很大程度上正坐實了中共對艾未未裸體照片的「淫穢」指控。

我認為台灣聲援大陸維權人士的目的不應該是顯示台灣優越或者兩岸差距很大，而是提供台灣反省自身、批判自我的一個參照機會，只有在這種自我惕勵而非自滿的實踐中，才能推動兩岸人權的繼續進步。

台灣津津樂道政治人權領先大陸，但是曾幾何時，台灣不論在網路管制、報紙新聞內容管制、NCC對電視的管制上，往往都以純粹想像且未經實證的「有害兒少身心」為名義，在管理效力與細節落實程度上更勝過大陸的管制。像臉書這樣的民間商業機構也是在害怕法令的連座責任下對網頁內容經常做細密的檢查。臉書刪除艾未未作品，反映的是台灣整體環境的文化自由與人民表達身體與性權利的惡化。

目前台灣似乎已經把任何裸體都當作無法展示的淫穢品，公共媒體充斥著馬賽克，就連電視播放老電影中的道具背景牆上裝飾的世界名畫若出現上空也會打上馬賽克。我從來沒看過各國新聞畫面中馬賽克出現頻率比台灣還高，就連女性低胸爆奶裝也打上馬賽克。無所不在的馬賽克是台灣之恥，反映了趨向極端保護主義的歇斯底里心理，以致於無處不是需要遮掩的禁忌。

裸體在世界國際仍然持續地成為抗議的武器、自由人權的表徵、開放社會的標記，然而在台灣卻成為污名和法律可能迫害的對象。現在即使是表演、文化作品、自拍、行動藝術中的裸露，已經沒有挑釁與冒犯公眾的基本權利，彷彿只要讓一些人感到不舒服，司法就立刻在輿論壓力下表態介入，忘記了「容忍異端」乃是最基本的民主素養。這種寒蟬效應會使得台灣在「循規蹈矩」中扼殺任何突破禁忌的文化創新心靈。

其實，兩岸的距離早就拉近了，艾未未的裸體藝術創作在兩岸網路同樣都遭禁，在連自主身體表達都被禁止的社會，何來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