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副刊1998.5.16
如果有人要問此刻「臺灣的言論空間」如何,最好的指標恐怕不是有多少叩應節目,有多少平面媒體,有多少讀者意見版──這是對資產階級公共論壇(bourgeois
public sphere)的簡化詮釋,而且我們都知道這些指標往往掩蓋了其中的言論「篩」「剪」過程和暴力。相反的,要知道臺灣的言論空間如何,就要問那些最邊緣的、最不入流的、最不中聽的言論,有沒有空間發表、擴散、對話。
同樣的,要問此刻「臺灣的情慾空間」如何,最好的指標恐怕也不是有多少人在談性,有多少專家提出性的資訊,有多少人在進行她們祕密的愉悅活動(她們一直在進行著)──而要問那些最邊緣的、最不入流的、最不為人接受的性言論和性實踐,有沒有社會資源的支援,有沒有不受歧視和排擠的自由,有沒有呈現自己、延續自己、普及自己的機會和力量。
從這個角度來看臺灣的情慾現實,以一對一異性戀婚姻為終極目標的情慾活動好像有了比較大的空間,從「我愛紅娘」到「來電五十」到「非常男女」到尋找第二春的「真情相對」等等節目,電子媒體逐步正當化了在此侷限範疇內的情慾協商和互動。但是相對而言,面對像檳榔西施、豔舞辣妹、少女拉子(lesbian)、兼差應召之類女人的情慾斡旋,我們的文化要不是用臨檢來騷擾羞辱她們,就是用盤問取締來恐嚇她們;另外,不但從第三性公關到跨性扮裝到牛郎星期五到公共空間中的同志,都常常承受窺視質問及逮捕,就連異性戀中的劈腿族或出牆族,也在一連串受人矚目的緋聞情殺事件後遭受圍剿放逐。
上述這種「開放正當情慾-掃蕩邊緣情慾」現象並不矛盾,因為晚期資本主義社會的商品生產需要開放的慾望生產方式,但是這些開放也總是伴隨著進一步的規範,以保證慾望生產和權力結構的和諧;而對邊緣情慾的掃蕩,正是對正當情慾的規訓塑造。因此,對邊緣情慾的支援和平反,將是開拓情慾空間、建立情慾正義的必要策略。
1998年5月16日「怪胎情慾學」研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