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四月底,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參加了第三屆「四性國際學術研討會」。其實這個會議之前已經聽過幾個同事提起過,也明白這是一個以學術研究為重點的會議。對一個步出校園已經多年的我來說的確有點生疏。到了會場才知道所謂的「四性」原來是「性教育、性學、性別研究、同性戀研究」的縮寫。這樣的名稱無疑的讓一個在教育第一線上工作多年的我,感到意外又驚奇。意外的是,這些理念都是過去我在接受教師養成教育過程當中所沒有的觀念,驚奇的是這幾年的社會文化演變已經讓這樣的議題逐漸得到大家的重視,並且願意投入心力從事學術的發展,不由得對這些人感到敬佩。
我參加這次的會議,主要是去聽兩篇論文,都是由跟我一樣在教育線上從事教育工作多年的教師所發表的,而且內容都帶給我相當大的震撼。任教於彰化縣立永靖國中的洪雅琴老師以她的碩士論文為基礎,發表了一篇名為<臺灣女同性戀者性取向認同發展歷程個案研究>的文章。讀完這篇文章,我才驚訝的發現到原來身為一個女同性戀,必須要經過那麼多的重重阻礙。從開始的疑惑、恐懼、不解、到最後的自我認同、肯定、自信心的重建。這中間的過程常常都是隱藏在底下,不為人知的一面。我不禁想到班上那群女娃們,在沈重的課業壓力之外,是否當中也有人必須承受這樣的煎熬跟自我摸索的過程?我這個做老師的是否能夠給她們什麼樣的幫助,讓她們在這條不好走的路上不至於走的那麼辛苦?
對於異性戀的學生來說,人生中有太多的支援可以讓她們在成長過程當中不至於孤單的獨自去面對,而同性戀學生卻必須擔負起所有的壓力,獨自去排解、認同,還有更多對於自己性傾向有所疑惑的學生,現行教育體制下的資源又能夠給他們多少的幫助呢?
過去偶爾聽到學校處理同性之間的戀情,所採取的方式不外乎是「曉以大義」、提醒學生對於感情的「不成熟」、「一時迷惘」才會錯把同學之情當成了愛情、加以「輔導」、導回「正軌」,或者乾脆要學生轉到男女合班的學校,期盼藉由兩性的頻繁接觸使其「假性同性戀」情節得以「解困」。這樣的處理方式,不但否定了學生的感情,讓他們在成長過程中養成了對於感情採取負面看法,也同時嚴重的打擊學生的自信心,使他們覺得努力付出的感情培養竟然成為羞辱的來源。洪雅琴的論文給我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觀點去看待不一樣的學生,也讓我再次體會到現行教育當中對於某些不合乎主流思想規範的學生所採取的歧視態度。
另外來自省立新店高中的張如慧老師跟南投宏仁國中的曾靜悅老師則聯合發表了一篇有趣的論文:<性別角色的學習:以國中女學生的羅曼史閱讀經驗為例>。這樣的論文也自然的讓我想起班上學生常常在私底下傳閱這些言情小說,並且還會聚集起來討論裡面的主角面貌、故事發展以及角色描寫等內容。常常聽到同事在抱怨:「現在的學生,教科書都念不好,怎麼還有閒工夫去念那些言情小說呢?真搞不懂這些小孩子在想什麼?」然而在會議當場卻聽到另外一個老師說:「在臺灣這個以升學為教育唯一終極目的的環境之下,不喜歡唸書的小孩子才應該是正常的。那麼枯燥乏味又脫離現實的教科書誰會喜歡看啊?」是啊?我們這些大人們創造了一個枯燥、僵化的教育環境,小孩子當然不喜歡唸書了,也當然往那些描述細緻、故事發展迷人的小說、漫畫、電玩去鑽,到頭來我們還怪罪小孩子不懂事、不知努力向上、不會體諒父母辛苦。
特別是對這群進入青春期、身處在快速變遷的社會文化下的女孩子來說,感情是被禁止的,身體是必須嚴加看管的,情慾是不能隨便流動的,以致於她們對於身體,對於情慾,對於感情的探索跟追尋就只能建立在言情小說的虛幻世界當中。羅曼史可能就是她們處理問題的唯一參考跟出路啊!
或許有人說那些小說都不切實際同時也強化了性別不平等的角色描述。然而,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更需要去處理學生對於言情小說的閱讀。這種處理方式絕對不是沒收、禁止,而是開誠布公的跟學生討論她們在小說中看到了什麼、體驗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哪些地方是需要被改進的、書中主角對於感情的處理模式有哪些是可以給學生當作參考,在往後人生過程中遇到類似情況也可以當作策略加以運用的?就如同這兩位老師在論文後面所寫道:「消極禁止學生閱讀,並無法根絕少女閱讀羅曼史的現象。反而使這些訊息限制在學生的次級文化中,並以成人未知的方式在青少女群體中散佈。」想想我這種年紀的老師在年輕時候不也是因為瓊瑤的浪漫愛情小說故事才稍微的滿足了那個封閉年代對於情慾空間的探索需求,也才豐富了當時稍嫌乏味的生活內涵。面對現在學生對於羅曼史的閱讀,實在需要更多元、更開放、更具有遠見的視野來看待跟處理。
聽主辦單位說,「四性研討會」是開放給所有人投稿論文的,或許我也可以開始想想在我的實際教學經驗當中有哪些經歷是可以跟大家一起分享的:學生的裝扮、校園情書文化、校外聯誼、師生關係、男女分班.....嗯!我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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