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練習的目的是要引發學生閱讀影像的興趣,教導他們如何觀察各種細節,並且從圖片的各個角度來思考不同身份、不同階級的人在面對同樣的事件時的不同反應和策略。這種練習不但是性教育、性別教育,也是刺激思考、提升觀察力、發展說話能力的教育,一舉數得。
老師的角色則是鼓勵學生討論,只負責問問題,而且是問那種開放式的問題,但是不負責提供答案,這個留給學生去做。老師只要專心把學生的注意力引導到觀察細節、準確描繪、平等討論就好了。
首先,老師可以把這個圖片發給學生一人一張,要求他們仔細的看清楚圖像。在這個階段可以提一連串的問題來集中他們的注意力。例如:
(1)這個圖片中有哪些人?妳最先看到誰?或是看到什麼?你覺得自己為什麼會特別注意圖中的某個人?某個東西?老師需要追問,好讓學生提出確切的、不含混的理由來說明。
(2)這些人大概是什麼樣的背景和身份?(鼓勵學生仔細用話語描述圖中人物的年齡、職業、衣著、姿勢,她們在這個地點看起來是在做什麼──購物、約會、洽公、逛街、求職、等人?)。從何而知?圖中提供了什麼線索嗎?
(3)圖片正中間的這個身體有什麼特色?是男是女?年齡、職業、性格為何?他的身體赤裸到什麼程度?為什麼擺出這個姿勢?在做什麼?(推銷防曬油、宣傳男體秀、模仿MTV那個「好屌」廣告?)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4)這些女生在看什麼部位?就她們的視線來看,好像不是在看性器官,攝影師出了什麼問題?她們的表情是什麼?她們心中可能正在想什麼?(太小、威而剛、奇怪、真有趣、無聊、作怪?)鼓勵學生細緻描述圖中女生的可能心情,但是要以畫片中的表情為依據。
(5)問學生:你過去曾見過赤裸的下體嗎?在什麼地方?在什麼時間?(廁所、浴室、校園、街頭、電視?)你當時的反應如何?看到了什麼?你的心情反應和這些女生的反應相似嗎?如果不一樣,為什麼會不一樣?
(6)這個廣告倒底在賣什麼?這個畫面和要推銷的商品之間有何關連?廣告效果成功嗎?臺詞「多光都不怕」是什麼意義?和柯達軟片是怎麼樣關連起來的?
(7)過去還有沒有看過這一類型聳動的、有赤身露體的廣告(瓷磚、洗髮精、房地產、乳液、寫真集、沐浴乳、汽車、電影)?那類廣告中的模特兒是什麼性別(女)?你喜歡看哪種性別的模特兒?
(8)整體上來講,你看了這個廣告的感受如何?詳細說明。再想想,如果中間的身體是女的,旁邊看的人是男的,會有什麼不一樣的感受?為什麼會不一樣?
重點:以上的問題重點不是在找尋正確解讀和答案,而是養成觀察細節的習慣、聯想的習慣、注意性別和性的習慣、使用細緻語言的習慣。因此,老師需要做的是努力鼓勵學生自在的表達意見,鼓勵她們之間交換不同想法,彼此質詢,彼此批評。為了達成這個鼓勵的效果,也為了表示老師的開明,不管學生在討論過程中提出什麼樣的瘋狂的或搗亂的答案,老師都不需要批評或責備或訓話──有時老師自己也可以丟出一些聽起來好笑好玩的想法,促進討論氣氛。重要的是,老師應該追問那些瘋狂的或搗亂的說法有何證據,用圖中細節來說明。沒有證據,再有道理的說法都站不住腳。這種理性的回應態度也可以向同學示範,不需要吵架,不需要動手,以理服人最有風度。
看吧!這個活動還可以幫助老師自己慢慢脫離威權心態呢!
為了幫助不習慣閱讀廣告的老師們,以下我將提供一些我自己的解讀,不是什麼標準答案,而只是我自己的反應,或許也可以刺激大家思考。
首先,廣告的背景中有斑馬線及交通號誌,各式各樣人物的出現說明瞭這是個車水馬龍、人氣匯集的商業聚集點。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臺北最洋化最時髦的休閒場所──華納威秀影城,就是上次有個女生搭乘電扶梯,上到樓頂時在轉角擠傷了頭的那個地方。(哈!可以順勢講講搭電扶梯時的安全注意事項。)
至於出場的人物,最左的一位類似追求流行打扮的女大學生(怎麼天這麼熱還戴毛線帽?)。接著是一對女生,看來是高職或專科生,另外一邊則是一個身著水手服、面貌清純的高中女生(還梳著很少見的辮子)。然後是一對穿著情侶裝的年輕戀人,或許正要去看電影。最右邊則是打扮時髦、步調快速的都會上班族女郎。
面對一個「類似」全裸的男體時,這些女性顯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最左邊的大學女生好像有點會心的斜視,緊閉嘴巴,默默探索著男體;高職專科生則因為距離較遠,張大了嘴巴,好像想要看清楚這個男人在做什麼;水手服清純小女生由於是正面觀看,距離又近,竟然微微的張開了性感的小嘴,仔細詳閱;後面遠方的小戀人或許年紀小,又有點不好意思太關注,因此微微露出不可思議,想看又不太敢看的面貌;至於神色匆忙的都會上班女郎,或許走的太快了,在即將消失於畫面之前才驚訝的發現有「好康A」可以看,趕緊把握最後機會,回頭一瞥。
實際上,這張照片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完全沒有顯示一般人想像女性面對暴露男體時的刻板反應。圖片中的這些女性,或許好奇、或許驚訝、或許研究、或許細看,不管如何,卻絲毫都未顯露出驚慌失措的傳統反應。過去,無論在電視、媒體、小說、漫畫、社會新聞等文化產物中,一有暴露的男體出現,伴隨著的一定是女性的大聲尖叫、迴避、驚惶奔跑、或歇斯底里的無助表情。然而,這個平面廣告所呈現的卻是平實而冷靜的。距離男體越近,女性的表情似乎就越自然、越冷靜;距離越遠的,反而似乎稍感疑惑、不解。
這種現象反映,現行主流教育有點跟不上現代女性的壯大速度。我們的教育在遇到和性有所聯想的議題上,總是採取迴避的態度,要不就是用恐嚇的言語來製造緊張氣氛,把性塑造成一個令人恐懼,必須極度避免碰觸的話題。這樣的教育所調教出來的學生,在碰到暴露狂時當然只有標準的反應:手足無措的尖叫與逃跑。
然而,這個廣告卻呈現了另外一層的意義:新的都會女性已經漸漸發展出來新的自信,不再大驚小怪的驚惶失措;相反的,她們或許已經在有線電視或錄影帶中見過男性的器官,她們或許自己已經有相好的男友,見過甚至摸過男性器官。不管如何,暴露的器官再也不一定會造成女人一生的痛苦回憶或心靈創傷。「多光都不怕」正是這個心態的表現。
過去暴露狂之所以會對女性造成威脅,乃在於女性在成長環境中缺乏機會面對男體,又常常被成人警告男體多可怕、多噁心,以致於長年活在恐怖中。女性的驚慌失措和花容失色,更使得暴露變成男性心理滿足的來源,也使得女性心驚膽跳,自我驚嚇。
這個廣告顯示,暴露不一定要形成恐嚇,它可能甚至被當成笑話來看,或者像圖中的女生一樣,用堅定、自信的眼神,讓暴露的男體變成被女性觀看、討論、八卦的對象。甚至圖中這個男人高抬的頭、自以為不神氣的姿態,都在女性平實自信的眼神中顯得荒謬無知,愚不可耐。這種圖像其實可以幫助女性逐步脫離那種驚恐的心理狀態。
我常常跟學生說,遇到暴露狂的時候,倒是可以利用機會培養自己對於人體的鑑賞判斷能力。許多著名畫家、雕刻家的偉大作品都是完全裸露的身體,我們也都鼓勵學生將那些最自然的身體當成一個藝術品來欣賞,甚至從中間培養出獨特的藝術鑑賞能力,創造更具藝術價值的另類表達形式。可見得,裸露還可以有很多意義,不一定只能嚇人。
說實話,從我的觀點看來,這個男人還有點遜。第一,他的腰似乎有點粗了,還得用雙手叉腰的方式略做「自我修飾」(根據我平常觀察男體所得到的經驗顯示,至少有33腰囉!呵呵!)。第二,他的膚色也似乎不太健康,這應該是個業餘的暴露狂,很少有暴露的歷練,否則怎麼皮膚還是如此白皙呢?第三,這個男人竟然還以為自己的暴露會有極大的效果,會嚇倒周圍經過的女人,因此他高高的揚起頭,很神氣的樣子。可惜,現在的女性已經不再那麼驚恐了,看照片上的女生反應就知道,她們似乎還有點失望,還希望「春光乍洩」能夠更清楚呢!
面對暴露狂,女人不必然的都是無能和恐懼。我們在教育中提供更多歷練的經驗,正面、務實的面對女性所會遇到的種種議題,才能在現實生活中有智慧和策略去因應所面臨的突發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