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來「獻寶」了——暴露狂 雖然有警衛與門房，但各中小學校園附近還是常常有暴露狂出現，嚇壞我們的學生，搞不好還會做出更危險或傷害學生的事情，校內師生都很擔心，倒底要如何面對這種事呢？ 喜歡不穿衣物，自然面對世界，這種人在全世界所有國家都有，男人女人都有，而且形式內容口味都很多樣。有些人喜歡露出上身或小腹或大腿的肌肉，有些人喜歡間接的暴露（如穿著透明衣物或在衣物之下挺起身體的器官），有些人喜歡以肢體的暴露活動來展示酷模酷樣，有些人喜歡表演有性暗示的動作，有些人喜歡別人注目他暴露出來的特殊器官，有人已經養成習慣只在家中或自己的私密空間中暴露，有人則偏好在公共場所向特定人士暴露。 暴露狂或許有百百種，可是在我們的文化中被重視的，好像都只是那種在公共場所直接暴露性器官的，這當然是因為我們的法律特別關注這一種暴露，但是更重要的可能也和我們的文化有關。有些西方國家對日常生活中的身體暴露有比較大的容忍，在一般的交友文化中也比較淡然看待身體的開放，或者甚至在商業管道中提供一些透過身體暴露來表現自我和滿足自我的出路（例如檳榔西施、紅茶辣妹、男性泳裝秀、脫衣秀），這也使得多數的暴露狂在那些國家中可以採用許多不同的、多樣的展現方式來尋求滿足。 反觀我們的文化，一向就沒有用友善的態度來肯定的看待身體的呈現或各種程度的暴露，不管是個人生活或商業管道都沒有提供多少文化素材和調教，好讓想要展現身體的人可以有點不一樣的出路，而且可以在已經存在的文化基礎上進一步開發新的表現形式。我們總是用冷眼、非議、醜化、辱罵，來挫折那些身體自在的人，總是不屑於經營身體文化，結果終究使有些暴露狂在現身時，只能以最赤裸裸的、最粗暴的、最沒有什麼品味、最不尊重他人的方式來展露。 這種粗暴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任何一個太強調男生一定要像男生，女生一定要像女生，性別分野太僵化，而且男女不平等的文化，都可能使得這種暴露戴上另一層意味，在其中混雜著脆弱的自豪，也糾纏著虛張聲勢的展示。 有很多男性暴露狂都是對自己的男性雄風不太有自信的人。很多暴露狂之所以要直接暴露性器官，常常是因為他們想證明自己的器官還不錯，想從觀眾花容失色的反應中得到一點點自尊。他們認為自己即使在任何方面都不出色，走在街上也得不到注目，但是總算還有個祕密武器，可以掏出來炫耀一下。因此這些暴露狂的行為，事實上源自男性非常脆弱的信心，他們最大的滿足來自於女性看到器官時的驚訝神情，那種驚慌的神情就印證了他的器官很特別，很驚人。老實說，這種卑微的需求其實真的是蠻可憐的。正是在一個太過分強調男人要有陽剛表現的文化中，才會有那麼多男人被迫要以各種方式（從打架欺負人到拉下拉鍊露出器官）來證明自己的男性雄風。 也有另外一種男人，他們之所以選擇以卑微的暴露方式來呈現自己，是因為他們的特殊情慾狀態。他們只有在暴露自己的器官被人注目的情況之下，才勉強提得起一些性的慾望，要不然就只好長年的陽痿，因此對這些人而言，暴露器官有點像新發明的壯陽藥「威而剛」，是微弱的希望，也是飄渺的應許。鮮少為人所知的是，當有人看著他的器官的時候，他最想做的並不是和人性交，並不是侵犯別人，而只是自己手淫而已──這是所有的性醫學家和犯罪學家都已經印證的事實。這種暴露狂並不可惡也不可怕，反而有點可憐。 由上面的說明顯示，絕大多數的暴露狂並不如我們想像的邪惡暴力，而只是這個社會的性別文化和性文化的產品而已。如果我們不怕暴露狂（他們大多是無害的），我們可能還會覺得暴露狂的行徑滑稽，為這個沈悶的都市帶來一點喜劇效果。 我們所知的暴露狂，之所以多半在各級學校校園附近出現，極可能只是出於務實的考量。他們知道我們的制式教育制度已經使得女學產生為最脆弱最缺乏應對經驗的人口群，而他們的渴望已經懦弱到一個地步，覺得自己只能在天真清純未經世事的女學生群面前才可以全身而退，要是換了在比較有經驗比較有膽識的人面前暴露，恐怕會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面對暴露狂，老師倒也不必太緊張擔心，因為暴露先生們的心靈大多很膽怯，只敢表演一下，不敢多做什麼接近──他們要是真的有更大的膽子，就不必只在最安全的小角落裡偷偷對年輕女學生亮出器官了。說穿了，他們的快感是來自於「被看」，因此通常並不會有進一步的侵犯行為。 大家常常教導女生，遇到暴露狂時要冷靜平實，面不改色，不當一回事就沒事了，可是同時又教導她們對自己的身體一定要謹慎保護，對男人的身體更要嚴陣以待。這種矛盾的訊息當然會造成混亂的效果，據說曾經有一個女子高中發現一名暴露犯，結果這單單一個男人的褲襠裡所掏出的兩寸器官，竟然使得全校兩、三千女生狂奔尖叫，驚惶失措，後來教育廳還需要派輔導人員到學校去協助女生們恢復平靜。這樣的例子愈發使我們認識到，對身體暴露的過度看重和強烈反應，才是使女人身心脆弱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我們需要努力的，是在平日就不要過分向女生強調男性器官的噁心可怕，不要誇大了女生看到這種器官的嚴重性，好像一旦接觸了男性的性器官就會毀掉一生似的。這樣的警告教育只是一種恐嚇教育，只會使學生愈來愈沒有力量處理這種場面而已。 當然有時候學生害怕暴露狂未必是因為害怕性器官，而是被突然的舉動嚇到，或者害怕暴露狂有進一步的企圖。在這種情況下，暴露狂問題和一般意外或突發事件是類似的，處理對待方式也應該相同，有驚但不一定有險。
因此，當學校附近出現暴露狂時，老師最好不要太過激烈的反應，以免把驚恐傳染給孩子，這樣的情緒反應只會使得這個經驗形成心理的創傷，而且有可能間接使孩子對自己的身體也產生不必要的忌諱和厭惡，這樣的深遠後果值得我們思考。這也就是說，面對卑微的暴露狂，我們其實不需要用仇恨和排擠來回應，這樣的負面態度連我們面對自己的身體時都不會有什麼好處。 除了平日的平實教育之外，我們也需要教導學生平實的回應方式。例如，老師可以告訴學生，看到暴露叔叔時，只需平常心看待。有些人穿得多，有些人穿得少，有些人露手臂，有些人露大腿，有些人露露兩腿之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喜歡是他家的事，我們不必管他，可以「視若無睹」地繼續前進：視若無賭的意思就是「看是看到了，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身體器官有什麼了不起的？洗澡的時候看得太多了！」 至於學生會不會模仿暴露叔叔呢？那要看老師會鼓勵學生發展什麼樣的身體美學。如果老師平日就鼓勵學生在身體和衣著的各種形式上輕鬆的自我包裝展現，自在的實驗開創，那麼學生也沒有理由會特別要模仿暴露叔叔；畢竟，電視上還有更多偶像可以模仿呢！若是有一群學生同行，遇見暴露叔叔，也可以齊聲問候：「阿伯，早！」然後繼續前進，讓他驚覺到自己的得意演出其實並不起眼。
另外一方面，我們也要認識到，暴露狂並不是憑空蹦出來的人，他們都是在這個文化中長大的，是我們養出來的。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適應得很好，也學會了用各種比較不刺眼的方式來呈現自己，但是既然我們的文化中會繼續出現各種有展示身體衝動的人，那麼老師也需要開始思考如何調教下一代孩子的心態和氣度，好教他們能以更尊重他人、更多樣品味的方式來尋求自己的滿足。身體的展示本來就是人類的一種慾望，沒什麼特別可恥的，在成長過程中接觸並累積豐富的經驗和創意，其實是幫助個人調適的最好方法。肯定個人的身心需求，但是幫助個人找尋更多方式的滿足──這是老師最起碼能做到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