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rman
從來沒想過我會和汐止發生任何關係。以前,和許多人一樣,我對汐止唯一的印象除了很會淹水之外,其他一概不知。除了名字頗有點浪漫的氣息之外,這個淹水可以淹到三樓的地方能有啥可取之處﹖為了前去應徵一份正職工作,我向數人打聽前往汐止的方法,只有一位學長能給籠統的提示。這位私交甚篤的學長大大地向我表示他對汐止的印象之差,並向我保證那是個非常糟糕的地方。我記得當時除了可以理解地苦笑,心裡還是有點保留。畢竟對於我之前居住的中壢別人也常有「鳥不生蛋鄉下地方」的評價,而我在那裡的十年不但頗自得其樂,而且還影響深遠。我記得當時打的主意是,反正和汐止的機緣也許就這麼一次,就算那裡多荒涼,我也要親眼瞧瞧、親腳踩踩。
也許正是因為這麼不存期待,反而讓我能心平氣和地接受與汐止第一次接觸的狀況連連。這趟路壓跟兒稱不上順利,連邊都沾不上。出火車站找不到路,問到路不知搭什麼車,到了公司遲到半小時,時間不夠自覺考試考得很糟,回程時公車搭錯方向頂著八月豔陽在人跡罕見的五堵總站外徘徊,猶豫不決要找入口進五堵火車站等不知何時會到的火車,還是搭不知要坐多久的公車到沒進出過的昆陽捷運站。完全的人生地不熟。當我坐著公車又經過汐止再到南港,沿途遷就著地勢高低起伏左彎右拐,兩側不時出現未經規劃不適開發的黝綠山坡和毫不客氣的灰色公路。我沒有預料到會見到這樣的台北縣市景觀。
就這樣,我對這次的應徵結果完全不抱希望。我認定和汐止僅有一日情的緣份,此生除了萬一當上記者採訪水災否則不會再見了。當天我就向親友轉述了這趟狀況連連的路程,自己每次都先忍不住為其中有點荒謬的顛沛流離邊說邊笑。
初到一個陌生之地,很像和某人第一次上床。就算你或/和對方「身經百戰」,還是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第一次總會有「插入過程不順暢」的緊張疑慮,偏偏這種緊張疑慮還經常都會成真,而且每換一個對象就會經驗一次。例如有次我和一位女性友人在MTV裡看的「偷香」。片末好不容易演到麗芙泰勒終於要進行她的第一次陰道插入性交,他和男伴在溫暖的火堆旁,昏黃的火光,昏黃的乾草堆,俊美如天使的少男少女,依偎躺下手腳腰腿並用互相褪去下半身的衣裳,純情浪漫到不行。就在麗芙泰勒雙頰緋紅張腿閉目身心都滿懷期待的當兒,趴在她身上的男孩怯怯地表示他找不到、不知該怎麼做、請她幫忙放進去。
這個處理細膩的逼真橋段,自然寫實地讓我反思到自己的第一次插入經驗。我慼慼焉地笑笑,發現朋友也正泯嘴笑著。我們交換了個眼色,忍不住爆笑出來,各自抱著抱枕笑倒在地上打滾。
我向別人轉述第一次到汐止的經驗時的心情,竟和那次在MTV中想起第一次性經驗相似。我想我畢竟是學到了:敞開身心接受任何第一次可能會突發百出的好壞狀況。管它會發生什麼事,全部小心收下再說。
沒想到,約莫一星期後,我收到了複試面試的通知。因為認定不會再有機會去到汐止,我根本沒去思考如何改善路程的問題,所以我不但還是遲到了半小時,而且連公司名稱和樓層號碼都忘得一乾二淨,只記得是在哪棟大樓。和曲折的路途相反,我和面試官的談話進行地很順利。我沒有料到會遇到一個第一次碰面就能溝通、讓我想合作共事看看的人。這是汐止第一次讓我有所期待,想和它發生關係。
隔著桌角,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努力傳遞自己的真誠和高度興趣。為了表示積極,我特地返家張羅了作品用快遞寄去,裡面夾了張簡單清楚的手寫便條再次表達自己的熱心和誠意。我已無遺憾帶著篤定的直覺等待著。
一邊打工一邊四處應徵工作又過了一個星期,某天早上正要出門前對方來電了。我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和興奮聆聽他在電話中的說明,等著他的告白,等著故作鎮定地告訴他是的是的我也想要。就這樣,我暫且停下腳步,開始經營和汐止之間的長期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