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裝自我】受害者的控訴

◎iooi & pur

昨晚和我喜歡的北鼻兩人組聊天,說到我行為模式中的重複。

我是刺蝟。

我不是刺蝟,是習慣以丟炸彈的方式先嚇人一跳,來奠定自己在關係中的位置,常被認為是刺蝟。

那些嚇人的言論用詞,『我就是這樣雞巴,不然你要怎樣』的挑釁姿態,這樣的自信自得不在乎他人眼光,而事實上,是一種防衛機制,先給自己一個強勢的不容鬆動的位置,準備好了即使被拒絕也是自己預期內,不被拒絕則可以更自大,其實,是一種沒自信的反應,所衍生的行為。

我是沒有自信的,所以要武裝起來,我期待建立不錯的關係,卻更害怕被打叉叉,過度在乎別人的判斷,於是要先假裝不在乎來掩飾,後來,竟成了行為上的習慣,讓我的不容易親近、行為乖張遠近馳名。

我不在乎?非常在乎;很多人不懂我,我開始理解到我常常在一種不容易被理解的語言肢體狀態下。

身邊諸多好友耐心熱情地花了更多的時間在我身上,才慢慢懂得我的語言,而我猜,媽媽恐嚇式的「你在台北是不是又在作熊作虎?」、姑姑常在電話開頭焦急逼問的「身體有沒有好好的?」是不是另一種不易被我懂得的關心方式,或是容易被我習慣性錯誤詮釋意圖的語言?我常常當作除了控制別無善意。

我的詮釋、我的眼光,常常主張的「平權」,那背後,是因為我常常站在「弱勢角度」發言,我是不是習慣以被害者眼光看事情?

站在弱勢一邊,身負愛滋感染者、男同志、雜交者身份,願意推廣性解放、性工作權議題,我在看污名的同時,發現這是我生命中一個重要的課題:『與清高的、權威的、有資源的對抗奪權!』,不是所有對這些議題有關注的人都像我有這樣的背景態度,我個人的對抗中,有一種我很深的鬥爭位置—我是【沒有資源但理應享權】的–。

—我是【沒有資源但理應享權】的—

我是受害者。

我是我眼裡社會中那些封建壞蛋的受害者。而,誰能真正害我?被奪走的資源與權力是什麼?諸多詮釋沒錯,錯的是我為自己選定的不能討論的位置。

我慚愧地想到,我的社會正義觀念與行為固然有一些貢獻,但一經探究,不過是滿足我對自己設定的施暴者的恨意,其中真的會有一種力量升起,但同時,有很多的不舒服,恨意,是讓人很不舒服的,雖然洩恨時很有快感,情緒性的快感只會讓人混亂而不是清清明明。如果聲稱平權與解放的我,身上都有這些不舒服的感受,我的想法再多正確,也不容易被理解,我個人的人格特質會為我的行為信念賦予意義;我不覺察與完成自己,我的相信也會不能完成。

在不愛自己,不為自己生命負責的自我放棄狀態下,自身的困厄是很龐大的,在這種狀態下走這樣久真不簡單,我相信自身有一種自我療癒的力量一直保護著我,並陪伴我走回到自己的原來樣貌,我像一朵脆弱溫柔無可取代的小花般,赤子之心中長出無限的溫暖力量。

那些神職人員、衛道人士、封建保守的白痴固然有他們不理性的僵化盲目,可是我對他們的控訴姿態,更鞏固了他們在我眼裡的施暴者地位,我建立了一種觀察世事的習慣性有色眼鏡:我的人生有了他們的施暴,所以可以恨他們,而更深層的一面,是不用為自己的生命負起責任只要歸罪。

生命沒有答案,重要的是過程中循序改變的時時刻刻。我決定離開這個受害者位置,花一些時間覺察自己的重複,不再習慣性地嚴苛指責他人,像我小時候被對待那樣。

曾經被那樣對待,造成我的自卑,於是長大,先指責人為強,我想停下這樣疲憊麻木的重複了。那種嚴苛的自責責人,是一種控制的手段,曾經自以為是自我要求高而合理化。

急切地要結果答案,只關注成就面子,看不起人,都是我的重複,都要亮起警示燈。

重新做人,是一條漫長的路;活的夠久,我覺得自己的「人味兒」開始增長,比較能理解世界與自己的關係,以及找出自己與自己的對話中的困境。

請你,陪著我提醒我,放下這些麻木的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