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ater】天堂後花園——《新天堂公園》

◎Hideki Kaji

同黨劇團幾度上演《新天堂公園》,卻是我首次觀臨此劇。大概是中了劇場的毒太深,過程中我一直無法單純的享受觀劇樂趣,滿腦子晃轉著對劇裡雞毛蒜皮的觀察與眉批,周旁入戲的觀眾並未能對我造成絲毫的影響,暗室的席裡「同儕力量」難以發酵/效。然時值公視盛映年度文學大戲《孽子》,總不免讓我有陣莫明的胡亂想像,交會於跨時空的錯位與對話。

《新》劇場景固定於新公園的某處長椅,人物在此來去輪迴,在這個環境裡冀尋情感、慾望與溫暖的過程中,對性/愛關係的焦慮難持與安全感的缺乏。同是背卻此種無奈,有人選擇滿足身體情慾,有人對情愛依然寢求懷想,如此繞了一圈,回到初出場的黑衣男(我實不擅記住名字)與神秘男的交遇,最後發現此神秘男竟是黑衣男於新公園初出道時纏歡一夜的阿兵哥,劇情在此構成一個循環追逐的人際「圈」鏈/戀,隱隱暗喻著同志環境的促限,在這個不夠友善的大環境裡同性戀者所受到的束綁,困住那黑衣男豈只是那隻手銬,然受縛的普普眾身,得不到慰藉的心靈恐怕才是豢困在層緊圈網裡的痛源與失楚。

想起王家衛的《春光乍洩》,一齣關於原點的戲,劇中的兩名男子帶著一張地圖,由香港出發往南美洲大瀑布,但始終沒有成行。然在那陌生的國度裡,破漏的公寓尋不回舊日情景,終了也留不住隨日子舞動的片羽流光。若《春光乍洩》裡的觀瀑這個動作是個原點的象徵,劇中兩人的關係卻是不斷往外散逸脫軌變形,雖然這個原點也許並未實際存在過(劇末並兩人沒有實踐這個念頭,最後甚至忘了奔赴陌域的初衷)。若將《新》劇裡的人物對關係的慾望視為對性/愛原型的膜拜(就如那對「姊妹」相依偎在公園的椅子裡編織對愛情的想像,然而這原點也未發生),但與《春光乍洩》不同的是,《新》劇裡眾生逐相競期未果,散射的渴望卻儘是朝虛擬原點的凝望。

針對各式不同流連於新公園的「人樣」有典型且細膩的刻劃,《新》劇裡共有六個質色各異的角色,且分由兩位演員輪番飾演,其實這樣的安排還頗具趣味,當一個演員在戲裡置換不同角色時,是多麼具有性格游移流動/不確定的曖昧與況味,而座上觀眾對於表演者的既定印象(想像)/投射,該從何而來/去。之前范植偉曾於蔡康永的《週二不讀書》節目中提到他在拍攝《孽子》前於同志酒吧短暫「性別放縱」的經驗,(對於一個自許為異性戀的人而言,聽來似是極大躍進),這樣的跨越/界若能藉由扮演與練習而達到爐火純青運用自若(角色的演譯不也於此達到瞬間台上內化/台下抽離的轉換機制),對眾性戀人來說,一/異同轉化,性/新慾同流,將會是個絕頂嬌豔的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