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相談室】No pain, no gain.

◎Eiche

在去年,我讀到一則新聞報導,紐約有個體能減重班,號稱「奴隸訓練課」(Slavercise),教師以施虐者的身姿,讓來上課的學員(多數是可以稱為「菁英階級」的白人男性)好好受點「教訓」。當然,這課程擺明是拿SM當賣點。

提到SM,常常看到有人(以某種焦慮與曖昧的語氣)問,那樣真的會爽啊?真的會喔?或者,扯些霧裡看花的說法(例如把SM講成是一種「柏拉圖式的快感」)。實際上,欲拒還迎、躍躍欲試的嘗鮮心態,偷窺的快樂,就在這些懷疑的問號、曖昧的笑容、和不知所以然的詞彙拼湊裡昭然若揭。畢竟,這已經是個高潮即道德的時代,現在的問題幾乎不再是SM到底變不變態,而是如果這年頭還不瞭SM是什麼,就太遜了。

所以說,痛覺引發性快感?how come?

痛覺,或者更廣義的說,痛苦,會在(施予/承受方)慾望主體身上激發出「非常態」(perverted)的性快感,這樣的生理現象與反應早已存在。事實上,SM的存在,遠早於19世紀末從卡夫特-艾賓(Krafft-Ebing)那裡得到一個學術專有名詞之時。許多極為古老的原始節慶、宗教、法律儀式中都涉及大量的痛楚與狂喜——這些人類活動不能夠粗糙地以「文明」一語帶過;如果要避免採取原始/文明這般過度簡化的二元對立論,那麼當然就更不能將「文明」或「文明教養」化約為「壓抑」「禁忌」,再將「抵抗壓抑」「擱置禁忌」方便地代換成所謂「菁英活動」。

與卡夫特-艾賓同時,佛洛伊德也對「施虐/受虐」進行了可觀的研究與分析。在這方面他最常被引述的文獻包括:《性學三論》(1905)、〈欲力及其命運〉(1915)、〈一個小孩挨了打〉(1919)、〈受虐狂的經濟論問題〉(1924)。佛洛伊德解釋道,受虐狂的慾望主體之所以主動渴望著痛楚或羞辱的情境,是出於無意識中的負罪感、以及自我懲罰的內在需求(1924);說得更徹底,則是死亡欲力的終極展現。因此,佛洛伊德認為施虐/受虐是一體的兩面,S/M不是一種確定的身份(identity),而是可以互換的。雖然至少是就S/M有了個研究起步,但很遺憾的是,這些早期理論還是把生物性別 (biological sex)與性別特質(gender)框得僵硬死板。卡夫特-艾賓根本將受虐狂直接視為女性特質的一種,佛洛伊德雖然有雙性理論的架構,還是指稱受虐狂是屬於「女性特質的展現」。

這樣的劃分,當然引發許多激烈爭議。繼起的研究者不斷提出新的理論,設法解釋對於各種性別的慾望主體,痛苦與性快感之間的關聯究竟是如何形成?差異是什麼?或許有一天,一則妥當的解釋終究會出現,說明痛苦是如何成了激發性快感的素材。目前我們知道的是,今天的SM play是以「似假還真」的操演,「有自覺且有限制地」取用種種「不快感」,轉譯成為激發性快感的手段。因此,假使不巧有人引述「No pain, No gain」(沒有痛苦就沒有收穫)這句諺語,對SM人苦口良心諄諄教誨,那真是碰對人了;後者會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告訴前者:對啊,沒錯,就是這樣,妳說得再對也沒有了,No pain, No gain……噯,說起來,妳又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