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暴寓言

◎淫妲三代

在「性騷擾」這個概念出現之前,人們怎麼去面對那些似發生又似沒發生的,無以名狀的感覺還是就略去不看?或者在命名尚未出現的時候那些感覺是如何被對待的呢?當然這樣問問題的危險是替那些「被命名與否」的雜亂經驗們預設了一個先被給定的真相,非常後見之明的彷若那些已經被寫就的歷史──「那是性騷擾,只是妳們還不知道。」單向的代言與定義比無以名狀也許更加粗暴。

日前一個有趣的案例,一名被四名國中生長期毆打演變成「性侵害」的男學生在案件爆發之時告訴老師與家長他只要這些同學不再打他就可以了,他並不想特別為此提出性侵害告訴,讓老師與家長驚奇的發現這名男學生對性侵害居然沒有性侵害的認識,所有發生的事情對他而言似乎沒有太多多於/異於校園暴力的成分,驚奇之餘大人們決定了因應方式是加強該男童的心理輔導──正義且良善的加害者,我是說這個輔導機制,必須有別於過去的權威加害者社會的寧靜原則,我們現在得做出真正與「消音被害者」完全相反的事,讓一個應該受傷但是沒有受傷的心靈產生出一個正確的傷口,然後成功或失敗的撫平它,把程序作完。

語言是規範而不是工具,沒有別的例子可以更好的說明這個道理了,「發生了,只是你不知道」,那些強暴故事裡頭獰笑的奸惡之徒也是這樣告訴哭泣的少女:「妳會喜歡的,只是妳不知道。」在故事裡頭神奇的是最後少女們就都真的會喜歡了──但是她一定不會承認,她還是會哭泣喊叫、倔強地抿嘴,可是奸惡之徒總是能從少女肌肉的抽動、呼吸的頻率、嘴唇與臉頰的潮紅來確認與分辨:嘿,她喜歡!──男人需要神話,所以創造了G點與潮吹的故事,像試管實驗一般,步驟一二三點一到四點五,然後我們就會得出那個結果,當然別忘了前提是空氣的溫度與溼度也控制得宜的話。

社會需要神話,沒有神話我們不知道秩序與秩序的道理可以被怎麼鞏固維持,心理學可以告訴我們更多,關於正常的人格的逐項特徵與細節表列、各種事件與經驗的正確名稱,思及這些我的腦中就浮現嗜讀心理學的男人畫面,一個需要穩定的世界、確定的意義對照表與情緒功能網絡來支撐其理解的安全感的男人畫面,逸動與邊界模糊的經驗無法命名所以不存在,有騷動在我們眼眸四周不可以忽略的時候則必要給他起個名字,加以研究反覆實驗做出操作與因應守則──發明語言的時候就會發現方法,心理學於是長得愈來愈像像生理學,雖然他自己不知道。

「你在痛,比你以為的更痛,雖然你還不知道。」不用別人來告訴我們,我們已經知道答案了,他將會痛,比我們以為的更痛,社會化的力道正在作用,不只是「我被性侵害了。」,之後接著會是「我沒有被性侵害應有的感覺。」誰騙了你?誰正在騙你?原來我的處境比我以為的更糟糕,而我居然沒有發現。

憤怒與快感都只能經由學習而來,傷口與對傷口的認識,痛與哭的姿態,別忙,一大籮筐的老師排隊等著教我們,我們總會學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