嫖客陳先生的前世今生

◎克蘭泰

多風的冬日午後,歸綏街戲曲公園人群聚集,「日日春關懷互助協會」陪著兩位所謂的「嫖客陳先生」,要在表演台上秀出「一百種樣子」。兩位中年嫖客頭戴棒球帽,深色的厚大墨鏡遮駐一半的臉龐,嫖客另一半的臉,則掩藏在大口罩之下。雖然活動的名稱叫做「嫖客的一百種樣子」,但是現場看到的嫖客,只展現一種見不得人的猥瑣形象。

歸綏公園不大,兩百人的場子竟給嫖客帶來巨大的壓力。主辦單位說嫖客說服嫖客現身參加座談具有高度困難,嫖客們不願意在大庭廣眾面前談論自己的經驗。而參與觀眾提問,不分男女,則著重在婚姻關係,這是兩個有家室的嫖客,兩個所謂對婚姻不忠的男子。

其實我對嫖客一點都不陌生,男生聚在一起的時候,尤其是唸書或當兵的時候,談論嫖妓這件事是主流話題。我很好奇為什麼這件事的公開會成為一件具有新聞性或吸引力的話題?是聽眾的組成份子和性別影響嗎?

不知道陳先生私底下和男性朋友分享嫖妓經驗時說得是不是又另一回事?

我在當兵的時候碰到許多和嫖妓有關的話題,沒想到當初生活裡的點滴如今成為被研究的標的,軍旅生涯的某些和嫖客打交道的經歷,其實早被朋友們廣為流傳,成為笑話一樁。

民國八十四年九月我一下中台灣山區的部隊,由於外表看起來精明幹練,馬上接掌了連上一百七十幾位弟兄最難擺平的休假業務,人稱”參一文書”。在濃厚的學長學弟制之下,這項職務通常不會給菜鳥掌理,老實說我當時的確是吃盡苦頭。

有一段時間,大概就是春天來的時候,我們實施每週休一日(就是不能休連假),阿兵哥只能星期天九點過後放出去,晚上八點前回營,對住在遠處台北或高雄的弟兄來說,他們根本沒辦法在假日回家,只能在營區附近的豐原或台中市區晃晃逛逛。

我的參一業務包含請病假程序,在那一陣子特別明顯的,申請”轉診”的阿兵哥人數多了起來,耳聰目明的我位居休假業務第一線,很快知道了這些弟兄是染上了性病。我對性病沒啥概念,著實擔心病菌會延著軍毯在一百多人的士兵寢室散開。當時我年紀小,但是很天真,勇敢地在我們每週必繳的”私人”政戰筆記(莒光作文簿)裡建議長官,因應這種讓阿兵哥有假無處去的政策,需要有一套方案,例如要公佈台中地區哪些電動玩具店是不涉賭博的,還得推薦比較乾淨的妓女戶,當然要離營談話裡廣泛宣揚”不管一天打幾砲,一定要戴保險套”(我就是這麼寫)的概念。

在暗巷裡,很多不知道是好心還是無知的私娼,會在嫖客要求戴套子的時候說”不要戴啦!那樣比較爽!”若非有定力又怕死,是很難抗拒。

通常我們的”莒光作文簿”都是連級長官在看,突然我們剛上任的營長懷疑文書兵都不按規定交作文,某一個星期四把所有的文書兵的莒光作文簿都收了去,營長當然看了我的文章,並在上頭劃圈劃點,然後叫我到營部去對著所有的營部軍官朗誦該文,說”大專兵竟然如此淫邪”(他就是用了”淫邪”這樣精準的字眼),還不削地說”你要我一個中校營長告訴阿兵哥去哪裡嫖妓?”接著下令”你一天到晚想打砲,那就去砲排跳砲操”,八十五年六月,我從一個人人羨慕的文書兵(我可不希罕),調到了每天體能被操得半死的迫砲排。

如今想來真是可笑,這也令我頗想念我們連長,我們那個AB型處女座的連長有時候人不錯,我調到砲排之後輕鬆調侃我,”連長不是台中人,不知道這個地方哪裡的妓女比較乾淨!”
當天的討論有很多婚姻的部分扯進來,無疑地,這是當日參與的社區民眾最為關心的話題。然而,學生的嫖、軍人的嫖、不婚族的嫖、性福與不性福的嫖和老人的嫖…基本上有一定的不同,或許下一次,在不同的空間場合,面對不同的聽眾,會有更多元嫖的呈現。

當然,有女嫖客更好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