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件衣

◎臭水溝隊長

事情總發生在冬天,佛祖盤涅,北極熊冬眠,動物園的企鵝看著鏡子遙想冰的溫度,黑面琵鷺伸著扁喙覓食,虱目魚成群暴斃,外傘頂洲一片荒野,世界的盡頭。

史上最強的寒流。奇花異草開得正盛。破敗的大戲院滲著水,對著裂痕塑膠玻璃,跛腳的賣票小姐,手捧粉紅奇豔大壽桃,冒著蒸汽,縱面剖下,深色的棗泥餡是流著汁液的蜜穴。

我躺在廉價賓館裡,天旋地轉,窗外奇異的路燈,是通往荒野的唯一引路幡。桌上咬掉一半的E披著奇詭的黴菌綠,這是滲著水的大戲院,我是跛腳的賣票人,身體是冒著溫度的奇豔壽桃。

男人在身上盡情的舔啃,沒有電音,只有激亢的喘息。慘白的牆上,開出朵朵奇幻的花。我指著它說:你看。男人伸出臂膀摟著,輕吻眉間,臉頰,眼窩,說:你茫了。沒有理由的微笑,我想飛到一個沒有冬天的地方。

這是無所遁逃的荒野。你逃不了,也飛不了。

所以我到了這裡。

「我想上廁所。」撐起有點發軟的雙腿,走到馬桶旁,男人在後面抱著,氣息在頸間流轉。「尿不出來。」我又笑了,男人順勢進入,我扶著冰涼的牆面,冬天從手心傳了過來。沒有解脫的天堂,只有無止境的肉慾輪迴。大雄寶殿前振翅飛起的鴿群,相互爭食、交配,殿裡端坐的佛祖一貫笑拈蓮花。

「我好喜歡你。」男人說出了口。這是破敗的戲院,滲著水,斑駁的光線照在臉上,賣票員與放映師曖昧情愫飄散。男人的手細細拂著肌膚,嘴裡流著甜言蜜語,眼神盯著我茫然的視線。在奇花異草的國度,我彷彿看見了愛情。重回遺忘許久的溫度。

男人叮囑著,那半件E要留著下次等他一起用,我微笑的說好。奇幻國度裡再怎樣的海誓山盟,也不過是海市蜇樓。我和他合演了這場虛擬的戲,像線上遊戲的槍聲,沒有流血,卻屍體橫陳。

他又爬上了身體,來回進出,展開廝殺。感覺是真實的,真實卻是假的。我摸不著邊際的天旋地轉,全身發軟,你摟著說,放心,有我在。男人的臉溫柔的幻化成歷任情人的表情和氣味。茫了,忘了,什麼也分不清了。

葯物難以成癮,只是害怕寂寞。

天亮了,路上的人們裹著厚衣。我和男人走在路上,是兩隻沒有言語交流的卡夫卡甲蟲。我們是沒有掙扎的甲蟲。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在彼岸的國度裡,立下界埤。伸進微涼的被窩補眠,我只記得那夜強烈的性和男人忘了付的750住宿費。也許什麼也沒有存在過,只有口袋裡半件黴綠色的E才是真實又虛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