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籬
【十八】
開會的前一天我在公司加班。
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加班了，反正大部份的稿子都沒有時間性，所以稍微注意一下進度的話，其實還可以事先寫好，否則我也不會有那麼多時間在網路上寫我自己的東西，不過那天臨時增加一個專案，說是和廠商配合的，不得已只好整個編輯部留下來加班。
喝了四杯咖啡，終於在三點多趕完了我的部份，不過回到住處已經沒有什麼睡意了，聽了答錄機的留言，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把一個禮拜以來收到還沒拆的信一一打開，當然那些也都是廣告之類的東西。
我打開電視，上了一下網路，拿出幾片光碟來考慮要看什麼，又翻了書櫃，最後還是決定到那裡去睡覺。
忽然有很累的感覺，倒不是熬夜的那種累，是比較無形的東西。
想起來我並不是那麼喜歡我的工作，不過也不是說我不喜歡目前這樣一份工作，而是最近我才注意到，這麼多年以來，我只是在不同的工作機會中找到一個比較能接受的而已，雖然各方面都說不上什麼不好，但是如果我可以不用賺錢的話，好像就沒有非工作不可的理由了，這樣子如果再過十年的話，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再說，我已經快要工作滿第一個十年了，問題是，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真正想做的事吧？
然而雖然這樣想，我卻不知道那個真正想要做的事是什麼，也許這樣想有一點奢侈，畢竟如果要認真考慮真正想要做的事，很多人都會感到困惑的吧，而且對於工作的選擇，能夠儘量選擇接近自己所滿意的條件的工作，也還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這樣想或許就沒有問題了。
已經很久沒有經過天要亮之前的台北街頭，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很多地方仍然堆積著垃圾，但是這個時候的台北市感覺上很乾淨，好像會發出輕脆的聲響一般的乾淨。
我想起學生時代經常在這個時候回家，回到那個時候外宿的地方，那個時候很喜歡在這樣的時候慢慢地騎著機車經過，雖然玩了一整夜，但是從來不覺得累，一路上慢慢的騎車，好像永遠也不需要趕時間。
在那個還沒有網路一夜情的年代，夜晚遊樂的場所不外是當時那幾家PUB，不過我很少和同學成群結黨地去玩，我覺得自己一個人比較自在，因為人多的場合，大家總是好像要去特別進行什麼儀式一般，感覺很詭異，我說不上來，但是並不喜歡那個，所以我多半是一個人出門，找便宜的PUB，先運動一下，然後跟合適的女孩子擠到角落裡互相摸索著身體。然後在天亮前的時候回到我住的地方做愛。
有一次我忘了加油，車騎到一半就掛在路上，我那天載了一個女孩子，因為兩個人都喝了酒，而且也不知道要上哪裡去，結果就在環河北路旁邊的騎樓下做起來了，兩個人都沒有脫掉衣服，就這樣在路邊停放的機車上靠著做，做完以後兩個人坐在牆角，靠在柱子上睡了一下，等到天亮才去坐公車。
那個時候沒有網路、沒有漫畫王，連便利商店都沒有這麼多，上旅館跟坐計程車都嫌貴，在混熟的PUB花三、四百塊錢就可以玩一個晚上，有得時候還可以找到做愛的對象，雖然機會並不多，但是一切都非常簡單，不需要包裝多金的外表，也不一定要能言善道，只要願意就有機會遇到合適的對象，很多事情都很自然，根本不用想太多，唯一要擔心的只有運氣而已。
後來很多事情都變了。
後來我和固定的對象交往，然後很多事情就失去秩序了，試過幾次之後，發現其中有些根本就不對勁的地方，不過到現在，就算沒有固定交往的對象也一樣，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問題而已，當然也不是有或者沒有女朋友的關係吧，是整個環境都變得亂七八糟了。
到了那裡之後，發現貓兒也在，她窩在床上睡得正香，我放輕腳步進去，帶著換洗的衣服去洗澡，在浴室裡自慰，讓射出的精液隨著熱水從排水口流掉。
出來的時候貓兒聽到聲音了，可是懶得張開眼睛，只發出了含糊的問句。
「誰啊？」
「是我啦，剛加完班想過來休息一下。」
她勉強睜開眼睛一點點，瞄了一下床頭的鐘。
「天吶，加班到現在喔……嗯……上來一起睡吧……」
我掀開被子上床，她把我的手拉過去枕著睡，我摸摸她的頭，閉上眼睛，幾乎在十秒鐘之內就睡著了。
【十九】
「喂！起床了吧！」
我睜開眼睛，是green的臉，她瞪大著眼睛看我，距離我的鼻子只有幾公分，第一次這麼近看她的眼睛，忽然覺得很好笑。不過顯然我的表情還沒有完全甦醒過來，所以大概做出了很不可思議的表情，她退後了一點，覺得很奇怪地繼續看了我一會兒。
「那是什麼表情啊？已經下午囉，可以起床了吧，你們兩個！」
我轉身看看貓兒，她雖然已經坐起來了，但是頭髮都披在臉上，低著頭坐在床上，手裡抱著棉被，但是整個背裸著也不去管它，就這樣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裡。
「幾點了啊？」
「一點多了，等會兒大家就會陸續到了，衣服穿一穿起床了啦。」
green到三樓去找了一張DIRE STRAITS的CD放來聽。
「起床的音樂喔。」
我伸了個懶腰，起床到浴室去盥洗，出來的時候貓兒已經穿好衣服，阿莫也來了。
「早啊，一副剛起床的樣子。」阿莫說。
「是啊，你錯過了看貓兒裸睡了喔」green笑笑地說著。
「又不是沒看過。」
貓兒不理會他們，自顧自到浴室去把門碰一聲關上。
「好明顯的起床氣啊。」
到了三點左右，大家陸續到了，monk也剛從美國回來，和學姐一起過來，當然並沒有完全到齊，基本上我們並不是什麼有制度的團體，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一定要出席的規定，如果有那種東西的話，就某方面來說，我們也就失去了在這裡的意義了吧。
說到我們，我之前也一直沒有注意到，我們到底有幾個人，這次算是點了一下大家的名字，我才算清楚我們總共有十九個人。我是指真正進入這個社團，能夠到「這裡」來的人。
十九個人中有四個沒來，MOMO重感冒，在家裡休息；jazz晚上有一場表演，沒辦法留下，跟小藍一起過來之後就走了；貓兒的女朋友是女巫，女巫和她的男朋友小四兩個人都沒來，小四同時也是貓兒的男朋友，他是廣告片的導演，下午正在拍片，他找了女巫去演出一個角色，所以兩個人去了澎湖。
到齊的十四個之中，有些我也很少遇到，像是在劇場演出的順子，雖然我是見過幾次，不過都在劇場裡，她是劇團的演員，這段時間她多半都在那裡。
還有水餃，我是第一次見到他。他不太喜歡出門，因為他是個知名度頗高的演員，嚴格說起來，是電影明星，雖然這兩年演出漸漸少了，但是仍然是公眾人物，所以平常他都只會在特定的地點出現，說起來行動也不怎麼自由，只有偶爾到國外渡個假，才不用擔心隨時有被記者跟蹤的可能性。
另外還有一個女孩子，九月，剛從北歐旅行了幾個月回來，之前看過她傳的照片，不過她改變了髮型，一時還認不太出來。她說她要重新再拍一些照片傳給我們，那些照片是她用來工作用的，她的職業是妓女，不過網路上大多稱做援助交際，事實上這些名詞都沒有多大的差別，總之是性的服務工作，目的是以性交為主。
她每隔一段時間會發照片給大家，然後請我們幫她介紹客人，不過我們介紹的客人原則上她也會挑，如果見面不滿意的話，她仍然會拒絕的，因此她的客人並不多，而且也沒有別人仲介，都是熟客間介紹的。我也跟她上過床，不過她說我們都是自己人，意思意思就好了。
「朋友嘛，平常請我吃飯看電影，要做愛的時候出房間錢，這樣就好了，夠意思了吧。」她是這樣告訴我的。
「不收錢了嗎？」
「跟收錢的意思是一樣的啊，畢竟這是我的工作，不過自己人意思到了就好，反正我現在也不怎麼缺錢。」
「那如果是妳想要找我做呢？」
「那我會直接拉你去開房間的，不過如果你先表示想做，我就不用出錢了。」
「好奸詐啊！」
「有本錢就要善加利用啊，年級大一點以後也許我會改行賣別的東西喔，不過剛剛是開玩笑的，反正朋友之間就不用算那麼清楚了，想和我做愛時直說就好了，只要我心情還不錯就可以。」
「那麼我們幫你介紹的呢？不會遇到討厭的客人嗎？」
「就是不想遇到不喜歡的事才找你們介紹的啊，朋友當假的啊？託大家的福還沒遇到過就是了，不過還是有風險的啦，既然我選擇了我想做的工作，就在自己承擔風險囉，如果有一天遇到很討厭的事的話，那也是我自己要去處理的，每個工作都有討厭的事情吧？不過我想這個工作對我來說，已經是最適合我的工作了。」
除了性交易之外，她偶爾也接平面廣告，還有翻譯漫畫之類的工作，也擺過地攤，接聽過0204的電話，還有一次利用網路留言，把穿舊的內衣褲都賣掉而賺了一筆，不過其他的工作都不固定，偶爾做一次，甚至算不上是工作，而且她對其他的事也不是很有興趣，對她而言，妓女才是她真正正職的工作，其他的都只是兼差而已。
———- 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