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美麗新世界 (二十五)

◎董籬

【五十六】

被電視聲音吵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不知道幾點了。

狐狸、貓兒、小四跟九月都在看電視。

「你們玩得很高興嘛,下次記得要找我啊。」貓兒說。
「就是啊,滿屋子都是你們的味道,等一下要洗床單喔。」狐狸也湊熱鬧地說。」不過他們的眼睛都沒離開電視。
「發生了一些令人難過的事。」學姐說:「不過好好的做過以後心情就好多了。」
「是啊,說起來我很少會有那麼強烈的高潮呢,那麼等一下我來洗吧。」green看起來也已經好多了。

的確,遇到令人傷心的事,就算不能解決問題本身,但是像動物一樣互相安慰彼此的身體是最有效的了,我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看看自己的身體,覺得好像什麼地方換了新的零件一樣,看起來都覺得不一樣。

「我們還在想你回得來回不來呢。」九月回頭看了我一下又轉回去繼續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新聞節目。

「我?」是在說我嗎?
「對啊,你要是再晚幾個小時登機就回不來了吧。」
「我還在想你這麼黑了,可以留在那裡當黑人了。」貓兒加上一句意見。
「怎麼了?」我瞄了一下電視,好像國外有什麼地方發生墜機了。
「你還不知道嗎?」
「什麼事?」green、學姐和我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問。

小四指著電視叫我們看。

「美國被恐怖份子攻擊,現在全美國機場都關閉了。」

我們湊過去看著電視畫面,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紐約市貿中心和五角大廈同時遭到恐怖份子劫持客機自殺攻擊,世貿中心全毀,死傷估計超過萬人,紐約市大眾運輸封閉,美國金融股票市場交易全面中斷,所有機場關閉,全國進入戰備狀態。

「要打仗了嗎?」

沒有人回答我,大家都默默的看著電視。

要打仗了嗎?會不會是世界大戰呢?

我們看了一會兒電視,後來monk和MOMO還有順子也先後來了,也是一來就坐到前面,不過大家都一樣,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各自找自己的事情做,雖然大家都沒有特別說什麼,但是空氣的成份卻好像有了些微的不同。

後來也不知道誰把電視關了,那種異樣的感覺漸漸變得更明顯。

Monk打了很久的電話,但是多半打不通,雖然他確定了家人都還平安,不過他還是想回去一趟看看,只是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得去。

幾天下來心情的起伏比電影還要曲折,覺得頭腦轟轟作響,所有的事情接在一起,就像列車一樣從我的後腦勺轟隆轟隆地經過,莫名其妙突如其來的一個人的渡假、在從未到過的地方遇到多年不見的喝醉的舊情人、不知不覺回想起來的高中時代、觸及心中柔軟傷口的舊情人的親身故事、如同洩洪一般把整個人都沖洗乾淨的激烈做愛、宛如電影爆破場面一般重覆播放一整天的恐怖份子攻擊事件……

我受不了過份的安靜而打開音響,隨便挑了一片爵士樂放了起來。

說起來也不是安靜,那是一種壓迫感吧。

電視裡播放的新聞影片、美國準備宣戰的態度、股市匯市的影響等等,這些事對我來說,其實並不是直接的衝擊,雖然一覺醒來看到這樣的新聞一直播放心裡並不好過,但是那些東西衝擊到別處的什麼,然後那個衝擊的力量經過複雜的力學工程,最後壓迫到我才剛被學妹的故事刺痛的傷口。

不過還不只是這樣,聽著不知名的樂手演奏的薩克斯風,隨著在離地一公尺的高度緩緩流動的音樂,那壓迫感的樣子也清楚了起來,那是那些事情的總和,還有我一時沒想到的事情,和在那之前的事情,以及從很小的時候就壓在某個地方沒有辦法移開的那些事。

恐怖攻擊事件遠在地球的另一端發生,上萬人可能已經死掉了,我知道我正在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全世界有數不清的人都在看這個新聞,一次又一次地,然而我對於我自己到底有多關心這樣一件事,其實沒有辦法好好判斷,事實上,雖然因為感受到上萬人一瞬間被殺死以及也許全世界都要被牽連了的巨大感,而覺得自己似乎多少被籠罩在那個壓力中,可是我真正在想的完全是別的事,只是因為那個壓力,把我推向更深的地方,穿過了每天生活的地方,到了我許多未曾接觸的內部,像地心一般的內部,陰暗而熾熱。
我在想的是我的童年。模糊難辨像是巨大的半乾的樹脂塊的童年回憶,我盯著已經關掉的電視螢幕想著那樣的童年。

小時候的事我記得清楚的並不多,尤其是有關家人的記憶,而且也沒有太多感染性的情緒,好像是被處理得很好的抽離了一樣,想到的都是一些概念性的瑣事,很瑣碎,但是具有概念性。

那是自我的掩飾,從小就因為各方面不能被接受而學習掩飾自己,掩飾自己的情緒、夢想、價值、認同……在非常微小的細節上掩飾著,每天放學回家開門踏進去的第一步,在那個時候就要馬上注意那一刻所接收到的家裡的微弱波動,以便調整自己進門後的應對,保持在可能的適當情況。

然而真的發生過什麼事嗎?

其實已經想不起來了,我知道並沒有發生過什麼大不了的事,比起紐約世貿中心被恐怖份子炸掉,我的童年實在是沒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甚至沒有發生過任何值得上報的事,也沒有發生過學校會拿來說明的事,連鄰居聽到了會八卦一下的事都幾乎沒有,雖然客觀上的事實而言,頂多只是家裡的人偶爾會吵個架,一般人會認為嚴重到算是糾紛的程度的事件都沒有,很可能那只是我一個人的問題而已,我從國小的時候就發現,事情也許只是這樣而已。

然而從那個時候起,從我懂事之後,我就一直感受到那種壓迫感,那種我無論如何不能放鬆下來成為我自己原來的樣子的緊張感,使我不斷努力的學習如何掩飾我自己,那就是我整個童年的學習過程。

我在學習扮演自己在家裡被設定好的角色。

那是列車的頭嗎?或者那是一個遙遠的起點站?總之帶著肅殺氣氛的恐怖事件連續新聞播報是汽笛一般的東西吧,帶著尖銳感的衝擊性的觸發點,讓我想起了那轟隆轟隆發出噪音通過我的腦袋的列車,畢竟還是有源頭這樣的東西的。

【五十七】

第二天我結束了假期回到公司,一進公司就聽到同事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恐怖份子的事,幾個人在茶水間一人端著一杯茶,爭著發言說他看到的新聞內容。

還好那個令人噁心的傢伙不在,總算讓我第一天回來上班的心情不至於太壞,我繞過那些吱吱喳喳的討論區域,直接走到我的位置上打開電腦。

兩百多封e-mail。這下不用擔心今天沒事做了。

我戴上耳機,隨手放了一張CD到電腦裡面,盡快讓音樂把外界的聲音隔離起來,雖然還沒有聽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樂和那個人說話的聲音,但是我進辦公室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要這樣做,就算他暫時不在,防範未然一下也是好的。

到了中午,辦公室還有很多位置是空的,我自顧自的出去吃飯,雖然出現過:「今天怎麼那麼多人缺席」的念頭,但是卻沒有想知道為什麼的衝動,就這樣隨便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回來繼續看我的信。

下午收到一個會議通知,隔天早上九點半開會,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事了,就這樣我靠e-mail打發了一天。

隔天開會宣布的是換位置的事。

原來公司又裁了一批員工,而那個噁心的副理被調到別的小組,和我新的位置相隔很遠,他在另外一邊的辦公室,兩邊雖然是相連的,但是從我這邊看不到他的位置。

總算是件好事。

重新編組以後的公司只剩下兩個小組,不過還有別的事業部門在其他的地方運作著,和我們不在同一棟大樓,那邊做的是網路工程開發,和我們沒有太多交集,而我們這邊所負責的內容網站部份則幾乎全面停擺了,我們的職務內容也做了變更,雖然公司的說明不清不楚,不過看得出來這個部份已經不打算經營了,我們以後的工作主要是接委託的案子,幫別的公司設計和代管網站。

總經理在會議上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對我們發表了鼓勵性的演說,告訴我們公司正要面臨轉型,以便迎接下一個網路新世代的來臨等等。

我們現在的辦公室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大小,另外三分之二後來隔開來轉租給別的公司了,而這次再度裁員之後,這裡只剩下二十幾個人,我看了一下新的座位表,我的位置在最裡面靠牆的地方,因為人少,空間也比以前大得多了,雖然我知道所謂的轉型和迎接新的什麼東西都是非得這樣說不可的,不過對於新的位置我倒覺得很滿意。

另外一個小組實際上已經被改成業務部門了,工作內容主要是去外面拉客戶,簡單的說,我們自己的網站除了最低限度的維持不關閉之外,其他的工作就是去接別的公司要做的網頁,由我們來製作以及幫他們管理。

雖然我對新的位置覺得還不錯,但是這樣調整以後,我實在有點懷疑以我的工作專長而言,我還能在這裡做多久。

也許下一次就會把這個部門整個裁撤掉了吧。我心裡這樣想。

開完會以後,我們接到的工作仍然是準備下一次的會議。

因為目前還沒有任何接進來的案子,所以我們這個組目前的工作是提出不花任何成本且用最少的人力,讓我們僅存的幾個網站能夠收到更多廣告費,以及想出短期可以賺到錢的小型網路行銷案,不過現在剩下的人已經完全沒有行銷方面的人才了。

另外一個小組全部都是業務,他們之前是從行政工作單位調過去的,包括了人事、秘書和助理,加上原本負責對外連絡的三個人,主管就是那個副理,而我們這邊除了我和另外兩個原本負責文案和執行編輯工作的資深編輯之外,其他都是網頁設計和維護人員,負責行銷企劃的行銷部最後兩個人在這波裁員中已經自己離職了,公司決定遇缺不補,所以行銷那個組早就名存實亡,人已經全部走光了。

我也不期待下次開會會有什麼好提案了,反正最近一直都是這樣,不過走出會議室,我發現別人好像比我更不擔心這種事,總經理一離開大家就有說有笑的,一群人又開始談論起美國最新的災情如何如何,另外一群人則聊著颱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不知道這次放不放得到颱風假等等。

算了吧,我也懶得去想一再重覆的提案,回到座位上開始整理東西。

會議在兩天後如期召開,果然沒有什麼像樣的提案,由於總經理要求每個人都要發表意見,所以會議還是進行了相當長的時間,不過大多數的發言都談不上跟行銷案有什麼關係。

我提出了我的看法,我說明了一下現在的情況,然後一一點出我們現有的幾個網站的困境,說明廣告賣不出去的原因,然後說出我認為可以和傳統廣告公司合作的方向,因為以現在公司的情況而言,根本不可能用網路來帶動行銷,不如好好回歸傳統,把網路看成單純的工具,以我們的技術和經驗,應該還爭取得到和傳統行銷結合的機會。

我一面說,總經理就一面皺起了眉頭,而其他人則是面無表情的發呆,那個副理則臉色非常難看地埋著頭,在記事本上不知道塗著什麼。

每一個人說完一段話的時候,那個副理都很自動地加上一段註解,好像會議是由他主持的一樣,不過輪到我的時候,他很識相的吭都不吭一聲,等到下一個說完,他又馬上恢復原狀,做出一切都由他負責的樣子。

最後等所有人都說完,他才發表他的意見。

「總經理,大家都說過了他們自己的一些看法,那麼我在這裡概括性的做一下總結,我覺得這幾個網站現在既然已經把內容抽掉很多了,反正大家上來看也是看到沒有每天更新的內容,不如把中間的版內縮,功能選項都縮小一點,放在下面一點的位置,這樣我們就可以多出好幾個廣告的位置。

還有一個地方可以改的,就是把現在已經停發的電子報全部改成只發廣告,也就是說我們不是不發,只是沒有廣告要推的時候,我們就暫時停發,這樣份量也會比以前少,也不會讓網友覺得常常收到電子報是一件很煩的事。」

他一邊說著這個不可思議的所謂的結論,我一邊看著總經理的表情。老實說我有點想笑,不過總經理和副總臉色都很沉重,所以我還是忍下來了。

我想如果我是總經理,部門裡有這麼一號人物,我也笑不出來吧。

公司整個網路事業會走到這種地步,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單純的網路廣告再也賣不出錢來了,所以我們才會沒有辦法繼續維持原本的經營規模而裁員裁到現在的情況,過去一年來開了數不清的會議,這個人居然還說得出這樣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真不知道該說他是笨還是奇葩!

我用手摀著嘴,低著頭假裝在想開會的內容,不過我其實並沒有那樣想,我根本沒去思考他們所說的話,也沒有想要為我的建議再多做說明,我在想的是,我為什麼要再為那種人說的話生氣呢?如果真的有人聽不出來那些想法可笑在哪裡,到了這種程度,就算我再怎麼說明也不會讓誰真的了解的,這就像笑話一樣,對聽不懂的人而言,那是因為那種事情根本就不存在於他的資料庫中,就算解釋得再清楚,也不會讓原本聽不懂的人因此而覺得那個笑話好笑。

看看他們到底會有什麼反應吧。

「我們要有新的東西……」總經理沉思了很久才終於開口。
「這樣還是不夠的,副理你那個方案只是表面的,你懂嗎?那太表面了,當然那是可以做的方向啦,但是還沒有找到我要的方向……
我們現在的問題就放在眼前,現在我們一定要變,現在網路有什麼變化,甚至網路以外的消費文化,這些你們都要知道才行啊!不要想說反正就等著案子進來,我們就做一做網頁就好了,我再強調一次,我們不是裁員,是為了下一個階段做調整,所以現在在這裡的都是精兵,你們要發揮出你們的才能來,要把我們現在所有的資源做最大的發揮,你們還要想得更多才行,你們才不會被淘汰,我們在這裡做的是走在最前面的東西,是我們要去淘汰別人才對……」

他說了大約十幾分鐘,其實內容都差不多,可是前後跳接得很亂,很明顯一邊找話一邊說。

如果真的是聽一聽這種話就會燃起希望的人,也大可不必指望他能提出什麼見解了。我心裡想著這樣一句話,但是我什麼也沒說。

散會的時候,總經理把我拉到一邊,低聲的跟我說:「你說的那個方向再想一下,做個完整一點企劃給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等著我的回應,我點了點頭,他就離開了。

【五十八】

過了幾天,颱風來了。

大雨沒天沒夜的下。

Monk在颱風來的前一天才剛回美國,我到社團的時候學姐正一個人在樓上畫畫。

「這麼大的風雨,我以為今天不會有人來了。」她說。
「這種天氣,也沒別的事好做,想想還是來了。」

關緊的門窗被吹得喀啦喀啦響,雖然窗口都是乾的,不過風還是從各處吹了進來,學姐的頭髮在頸間飄著。

「還好這裡不會淹水,剛剛狐狸打電話來,說他們家已經進水了,拖鞋都浮起來了,九月她家樓下也淹水了。」
「嗯,我剛剛來的路上聽到廣播,有些地方已經淹到膝蓋了呢。」
「小時候我家裡淹過一次呢,淹到差不多你的高度喔,那時候還小,不知道害怕,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家裡什麼都泡水了是一件很慘的事,要是現在的話我一定會很沮喪吧。」
「我會開始後悔沒有保險吧。」
「呵呵,說的也是,不過小時候哪裡會想這種事,還覺得很好玩呢!」
「生活沒有發生問題嗎?」
「那倒沒有,我也忘了為什麼,不過家裡好像還有存款的樣子,忘了,總之那之後我在爸媽的親戚朋友家輪流住了好幾個月,他們輪流來陪我,但也有些時間整天都沒來,大概在整理泡水的家吧,那段時間就到處寄宿,雖然還很小,但是我還記得那時候覺得非常快樂,因為可以經常住不同的地方,不過後來想想,其實不只是到處住的新鮮感,最重要的是因為,那些地方都不是早早就安排好的家,所以我在那些地方都沒有角色,有的話也只是客人,我在那裡就不再是家裡的小孩或者誰的女兒,只是一個小孩而已,雖然我還很小,很多事現在早就不記得了,但是那個我還記得。」
「我到唸大學以前從來沒有離開過家,當然,我是指小時候住的地方,我父母的家,不是我自己的家,大家都一樣,小時候誰能有自己去建構的家呢?不過在某個時期以前一定會這樣過著生活的。
後來考上大學以後,開學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我第一間找到的是加蓋的違章建築,後來我找到比較像樣的房子就搬走了,妳應該不知道,因為根本就沒有同學去過我那裡,那裡太破舊又太小了,但是因為我當時沒有錢,而且急著想早一天找到都好,結果我就租了那個小房間。
那真的只是一個小房間,一張鐵架鋪三夾板的床就佔了一半,另外一半的空間只夠放一張最小的桌椅,後來學校淘汰壞掉的課桌椅時,我去揀了一組回來,修好了剛好放得下而已。
那裡也沒有廁所和浴室,幾十戶違章建築的住戶都要到另外一棟也是違建的宿舍去排隊洗澡上廁所,進入那裡的走道又小又黑,連一盞燈都沒有,只能靠走道外面的一點點反光看路,對面有人走過來的時候,這邊就完全看不到地面了,晚上也只能摸黑進出,隔音當然也幾乎是完全無效,夏天的時候熱得要死,冬天又很冷,如果沒有住過,實在很難相信台北的學校附近會有那樣的房子。
不過雖然是那樣的房子,我簽下租約的當天就住進去了。
我打了電話回家,說我租到便宜的房子,這樣上課比較方便,不用每天搭一個小時的公車,然後當天就沒有回去。
打完電話我回到那裡,什麼行李也沒有,就把書拿出來墊著當枕頭,睡在連光滑的貼皮都沒有的木板上,卻覺得整個房間都充滿了光輝,那是看不到的光輝,但是卻感覺得到那個從四面八方流向我身體裡面,房間其實很悶,但是那種感覺卻是涼涼的,好像有風吹進我的身體裡面一樣,全身毛孔都張開了,簡直就像在沙漠裡走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找到有著又清涼又甜的湖水的綠洲,把全身洗得乾乾淨淨之後,一邊喝著冰的泉水,一邊享受著有草原味道的風一陣陣吹過一般舒服。
那種感覺真是太幸福了。」
「是啊……真懷念,第一次住在自己租來的地方,第一次自己把鑰匙插進去打開門的一剎那間,簡直比做愛的時候被插入還要爽,第一次被插入的時候根本只會痛,雖然還不是很嚴重,但是也根本沒辦法享受,痛了好久才恢復,還是第一次用鑰匙打開自己的家的門時,那種感覺才叫爽,一輩子都忘不了。」
「嗯,雖然第一次住的地方實在是很糟糕,但是我還是很懷念,畢竟那是我第一個家,我在那裡住了半年多呢!」
「我第一次住的地方沒有你的可怕,不過也是跟從小長大的環境完全不能相比的簡陋,如果是現在的我一定會抱怨的,但是當時一點怨言也沒有,我可是一住就住了三年喔。」
「說起來也奇怪,雖然那麼急著要自己一個人住,但是從小到大家裡也沒有發生過什麼重大事件,我自己當然很清楚那是為了什麼,不過說出來的話,一般人都會覺得那不是理由。」
「我知道。」她笑笑,放下畫筆,摸摸我的頭安慰我。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如果他們對我並不好的話,事情就會比較簡單了,起碼他們自己也可以理解,起碼他們會知道有問題,他們就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吧!」
也許吧,我想了一下,覺得會有這樣的結果,其實本來就是沒有辦法的事,不禁笑了起來。
「妳說的沒錯,就是因為這樣吧,就像我那個學妹的問題一樣。」
「你不覺得我們大家,在這一點上面很相似嗎?」
「咦?妳指的是……」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