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紅衛兵出籠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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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刊載於3/2的聯合報民意論壇 在李慶安立委、出版品評議基金會和各媒體記者的熱烈發聲下,『假言情,真色情』的議題於近日發酵,而「當事者」的出版業者的聲音僅被一句:「出版業者以「社會風氣使然」解釋言情小說色情化」帶過。這對於現今Call in 節目盛行的臺灣社會,任何議題總要邀來意見不同的雙方,各自表述,激烈爭辯後方下定論的風氣明顯不同。在辯論和提供我方事實之前,言情小說出版業者已先被判刑。被判刑者,刑罰已明定,無須發言。當『色情遇見儒家思想』這個冠冕堂皇的接觸成立,是人人都可以有一種共識性的不屑一笑,不需遮掩,也不需懷疑和深究的。再當『色情遇見女生』,這大概又是最無可赦的一種儒家思想背叛。這都是本次言情小說出版業被社會判刑的原因,也是我,作為其中一個言情小說業者,啞巴吃黃蓮的地方。 有許多的問題,我很想發問,我不需要解答,但需要社會價值觀在媒體和政治人物為自身利益的的操控之外,身為居民或業者的我們有自己思索的空間。我並不能忍受在輿論這樣自由和放肆的今天,我們成為政治人物和新聞局草率委託的基金會亮相和交差的貢品或犧牲品;而且自我裝扮成缺腦的啞巴。 我們每個人都知道時代在變化,例如從沒有手機這樣東西到人人都有手機,這是物體的,實質看得見的,那潛在的潮流和影響呢?那些挑戰我們根深蒂固的思想的呢?其實驚濤駭浪,我們卻還抗拒消化著。 以我對言情小說出版業的瞭解,言情小說確實是被色情和變態給污染了,但如果因為你不看言情小說,而誤把言情小說當作應該還是30年前的瓊瑤式愛情小說,純粹談戀愛,那你也錯了,因為時代在快速改變,電影尺度的拍攝標準也截然不同,30年後的今天,普通級的電影是有可能有床戲的,而網路的發生,直接的打字戀愛不也在線上聊天室產生,何止對著一個不相識的人說「我愛你」,說「我要你」都有可能。言情小說不是色情小說,它是很多女性的大眾小說,時代在變,言情小說的腳步也在變,這是資本主義下的生存機制。在兩年前,國內創作的言情小說還是清純的,但兩年內,執政黨已經換黨,網路已經盛行,而對網路養成習慣的又偏偏是愈來愈年輕的學生,會不會社會風氣確實已經變化,不明白網路對人類所帶來強烈衝擊的卻又是40歲以上的國家、社會、基金會、家庭等的發言人或握權者。暢銷言情小說的測風標已經敏銳的跟著轉動。我一直覺得言情小說是貼近著傳統家庭或中下階層女性的呼吸的,她們的意識型態是什麼,書的故事內容走向就是什麼,愈無偏差,愈無教育性質的,它就愈暢銷。因為她們是苦悶的。她們解悶的方式比男性沉靜許多,多半泡杯花茶,看言情小說而已。大家對飯島愛在臺灣出書旋風又怎麼評斷,你以為每個要簽名的全部沒看過她的錄影帶?都滿18歲?只有男生?飯島愛是用什麼讓人認識的,相信無男人不知不曉,但有人去評估這些男生的年齡滿18歲嗎?他們怎麼看到錄影帶的嗎?相信若是30年前,飯島愛來臺灣出書辦簽名會應該是沒人會去的,舉辦單位也會被批判的體無完膚,但今天?社會對女生和性的聯想遠遠落後男生的30年。男生對性的幻想是顯性和理所當然的,女生就該是隱性和噤聲的。女生不可以性幻想?如果我說現今言情小說在某方面之於女生﹝成年與非成年的女生﹞也確實就像飯島愛之於男生的作用,你能不能接受?如果我說現在政爭愈熱鬧,讀言情小說的女生就愈多,你相不相信?我們出版的言情小說不是你所謂色情小說,也不是你心中的瓊瑤式小說。它介於之間,指標向左偏或向右偏決定於現在人的口味、思潮和焦慮程度。 我們的言情小說確實並非色情小說,因為我們所出版的言情小說一向以情節為重,不是每本都有床戲,也從來不以此為賣點,許多我們較暢銷的小說也都沒有顏色,也沒有讀者會在提起我們的小說時與色情小說劃上等號。但我不能否認,大家的憂慮是全然不存在的,在去年,忽然冒出許多系列或出版商,出得是愈來愈變態的言情小說,竭盡所能變態和色情,來吸引讀者的目光,也確實暢銷,但這代不代表每一本言情小說就是色情小說呢?認識言情小說市場的人都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哪幾家是認真的言情小說出版商,並不是來搶短錢的。但這一次,因為種種原因,社會對言情小說的陌生,導致言情小說必須全體陪葬。 在色情和變態不斷加味的去年,我們也曾驚慌、猶豫。最後我們決定將顏色較重的小說自成一系列 ,想加上18禁的字,好讓租書店辨識,因為我們深切知道,除了上班族,學生也是租書店的顧客。但是沒有法令幫忙,加了封套的書,到租書店還是會被拆封。放了18禁字樣的書反而更吸引未成年讀者。我多麼希望分級,讓言情小說回歸言情小說,色情小說歸色情小說。否則永遠吸引愈年輕讀者的書是愈變態愈性觀念不正確的小說,成年讀者反而較喜歡情節紮實有文筆的小說。 這次出版品評議基金會的評議結果出來後的幾天,我仍然沒收到他們的評議公文,不知道他們評了哪些小說,也無從得知他們評的標準在哪裡,名單上的限制級本數令人震驚,我擔心不會每本小說都用30年前的成人或現今10歲小朋友的眼光去評吧!我們並沒有設定言情小說是小學生的讀物,我們的大半讀者也是上班族啊。從未有人與我們對話,從報紙公佈的出版商來看,他們也錯過了一些出版社。出版品評議基金會說他們還要持續抽查,公佈,移送法辦,但事情發生後我們曾連續打電話給他們,卻始終沒人回覆我們的眾多疑問,是否往後我們只能繼續不斷的出書讓他們檢舉,移送法辦,卻不知出書的標準在哪裡?草率的評議調查結果只想終結他們不瞭解也不想了解的言情小說市場,而不是糾正真的有問題搶短線的出版商人?所以只評不議,不需協商共議具體方法,所評的標準也不需比照現今社會的其他標準,例如電影審查制度,或是仔細評估建議立法委員比照錄影帶出租店分櫃制修法等等。在出版法廢止後,這由幾個人組成的出版品評議基金會究竟要帶我們走向何方?而我們又是否應主動將每本書送給出版品評議基金會審查?這一個月兩、三百本的量﹝不是新聞和出版品評議基金會誇大的三、四百本,也絕不是他們所說每本印量上萬本,每本能有一半的量就要偷笑﹞,他們將有足夠的人手檢查?而每本將被如何收費?那漫畫需不需也被檢查?那書店的書需不需要檢查?整個言情小說界和漫畫書界是否都該緩下出版腳步來等待出版品評議基金會成熟和長大?而如果我們是正派的言情小說書商呢?而那些租小說像租錄影帶習慣的女性讀者呢?我們的權益又在哪裡?因為言情小說從不被重視,所以它就最好被忽視和自動消滅? 對於立法委員李慶安對言情小說的觀注,本人沒什麼意見,就算不是身為父母,言情小說的亂象也確實令人憂心。如果李立委真心覺得色情小說不妥,可以從此致力於讓分級製法案早日通過,對有良知的言情小說商人也是一種鼓勵,讓劣幣無法再驅逐良幣,我們不怕因為出得不夠色而被淘汰。但如果這短暫的只是一場電視秀,這樣的關切對我們有良知的言情小說商人儼然已經造成傷害,不負責任的態度一如那些搶短錢的出版商。 我有許多問題想要發問,但不需解答,如果這些官員和基金會的方法真的可行,那你也要開始擔心你是不是選對行業,會不會有一天也像我們一樣的不分青紅皁白的全體被封殺。好像紅衛兵出籠一樣,未審先定罪。仔細想一想,這還是一個只分黑白,沒有灰色的道德世界嗎?從這最近幾日立委、出版品評議基金會的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處理事情心態和各媒體記者單方向報導態度,是導向和諧和更美好社會的方法?你知道這廣大的言情小說作者和讀者們有多傷心?他們要怎樣面對他們的家人,也許他們寫的、看的都真是感人肺腑的溫馨言情小說呢?他們都是無權無勢、沒有組織力量的女子和學生,和我一樣,沒有人訪問,甚至瞭解她們的看法,我們不想利用時下常見的去丟雞蛋表示抗議,只能無聲的用文字替自己和他們投書。我也向他們保證我會繼續為我覺得沒有錯誤的言情小說出版信念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