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本「極樂臺灣」就把臺灣社會搞得雞犬不寧,這實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掃黃是臺灣的政治正確;如果今天的政壇還有跨黨派共識的話,掃黃就是其中之一。只要民意代表召開記者會舉發色情營業,加上媒體大幅報導,相關政治人物就會爭相表態,矢言掃黃。此一風波發生之後,謝長廷立刻說臺灣可寫「極樂日本」回敬,馬英九則向日本交流協會官員表達不滿,甚至揚言要將來臺買春的日本觀光客「來一個抓一個,來兩個抓一雙」。
馬英九如此震怒,原因是他與臺北市民都覺得被冒犯。然而,色情業的存在真的是國人之恥嗎?
在去年十月間,德國國會才剛剛通過一部提升娼妓地位的法律。娼妓在德國雖然早已合法,卻是違反公序良俗的職業。因此,妓女一方面必須依法納稅,另一方面則又被摒除在社會福利制度的保障之外。新法通過之後,娼妓就與其他職業工作者無異,可以享有健康保險與失業保險。依據推動此案的聯邦婦女部長柏格曼(Christine Bergmann)女士的說法,她雖然希望女效能夠從事其他職業,但是基於每天有一百二十萬個男人嫖妓的事實,德國社會不應該繼續再以偽善的雙重道德標準來歧視性工作者。根據統計,四分之一的德國男人曾經有過尋花問柳的經驗,娼妓人數則可能高達四十萬之多。
眾所周知,荷蘭更是一個性產業的天堂,阿姆斯特丹以及其他的大小城市多有紅燈區的存在,衣不蔽體的櫥窗女郎倚門其中賣笑。除此之外,散處住宅區的妓院與當街在五星級大飯店之前懸掛廣告的性伴遊所僱用的娼妓又為數不知凡幾。對於這一切,除了禁止皮條客的中間剝削與雛妓營業之外,荷蘭政府的政策都是無為而治。在十七世紀時,娼妓被查獲者必須面對割下一隻耳朵的嚴厲懲罰。如今,務實的荷蘭人知道禁不勝禁,不如開放。他們承認人性本色,娼妓滿足了人類的生理需求。基於人道的考慮,若干地方政府當局甚至定期提供重度殘障者一筆嫖妓費用。政府官方對於性產業採取如此寬大的立場,難怪阿姆斯特丹紅燈區的警方會印發一份英文小冊子供觀光客索取,裡面除了標明紅燈區的所在之外,同時也提醒各國尋歡客在尋找獵物時睜大眼睛,因為「不是每個櫥窗女郎都是女人」(指的是其中有某些變性人或陰陽人)。它又警告遊客不可對櫥窗女郎拍照或口出穢言,「對她們尊重一點」。一旦與女郎或皮條客發生糾紛時,務必立刻報警,不要猶豫,「我們非常清楚您的來意」。
德國與荷蘭的開放政策印證了「經濟學人」所預見的全球化發展趨勢。早在四年前,這份知名的世界性雜誌就呼籲各國讓性產業合法化。
對於西方國家的情況,深具國際觀的馬英九必然不會陌生。在陳水扁市長堅持廢止公娼期間,還是政大法律系副教授的他就在接受「時報週刊」的訪問時稱呼立法禁娼但執行不力的美國人為「偽君子」,讓性產業合法的西歐人則是「真小人」。他顯然清楚性產業在西歐國家是合法行業的事實。
臺北市民其實並非全是痛恨色情的「偽君子」。依據楊文山在去年十二月間所完成的「臺北市民對色情產業及性交易的認知與態度」報告,市民之中贊同以「定點」方式管理北市色情者高達八成之多。然而,在這份報告出爐之後,馬英九隻表示中央應該有全國性的大辯論,他則會將臺北市的結論建議中央。建議歸建議,他還是決意走他的掃黃之路。
發下「一個月內將色情業趕出臺北市」豪語的馬英九,已經把自己變成了希臘神話中的西西弗斯:石頭推上山頂之後還是會滾下來,雷霆掃黃的績效也依舊掩飾不了性產業「春風吹又生」的尷尬局面。看看西歐人的「真小人」作風,與其繼續推石頭上山,他恐怕應該認真思考另一套性產業政策了。
(作者為中正大學勞工研究所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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