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邊工作的人──談巴西紀錄片《街頭愛人》

作者:賀照緹

2001.03.30 02:39AM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生存在一個戰鬥的勞動現場,性工作者需要足夠的保護措施,因為身體是性政治張力最飽滿的場所,而身體又正是性工作者的生產工具,因此也造就了對勞動安全性相當敏感的勞工。影片的導演問了很多安全性行為的問題,受訪者也都堅持讓客人戴保險套。「因為身體是賺錢的工具,要很小心的保護。」

生存的力量來自哪裡?《街頭愛人》談的正是這個人類問了很久的問題。

這部紀錄片訪問十幾位巴西的性工作者。她們大部分都已經不再年輕,穿著性感的衣服,街邊是她們佇足工作的場所。

和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一樣,巴西的性工作者也承受巨大的污名。一位受訪者從小被迫和母親分離,因為她的母親從娼,這個社會認為一個從娼的媽媽不應該撫養小孩。後來這位受訪者也進了娼館,為了尋找母親,「大人們都跟我說,她們這種人是罪惡的。」她說。

另外一位受訪者說,在巴西從娼是很危險的工作,賺的錢也不多,我們被當成恐怖的怪物,社會上大多數人會排擠我們。這是巴西一般人對娼妓的想法,話說回來,這種狀態和臺灣倒是挺像的。

這部影片正面呈現了巴西性工作者的強韌和自信。一位笑容可掬的受訪者說:「從宇宙開始以後,女人就沒有真正得到過自由。但我在我的職業裡找到自由,這是一個已婚女人不能享有的。」她接著說到慾望。慾望,這個讓許多女人避談的話題,她說得很坦然:「已婚女人不能主動要,也不能要求用什麼方式做愛,老公會不高興,她自己也會覺得不應該。」至於她自己,看到順眼的客人,她願意多替對方做一些服務。如果把性工作視為勞動狀態的一種,那麼她的工作態度好有一比,就像上班族願意為一個有意思的案子加班一樣。

在這部影片裡,無論是女性性工作者,還是跨性別的受訪者,個個都聲音宏亮,充滿自信,認同自己身為娼妓的身份。尤其是許多面貌明晰的臉孔出現在流動的影像裡,就像巴西性工作者協會理事長尤若蒂斯?柯荷說的:如果你以為一個人做妓女,就等於又辛苦又悽慘,那你就完全錯了。對我來說,這職業完全是正面的,我把兒子教育成人,買了自己的房子,有積蓄,免得我兩袖空空的落魄而死。」

在巴西的性工作,當然也有危險的一面,年輕的性工作者說,事情不如想像中那樣美好,會遇到嫖客不給錢,或在房裡打人。透過鏡頭,另一個在街頭謀生的年輕女子亮起刀子,嚇阻騷擾她的客人。這就是街頭生活的實景,充滿實戰的危險氣息。就像那位甜美的性工作者說的:「沒有人瞭解我們這種所謂的浪蕩生活有多麼辛苦,我們有困難時,圈外人是不會伸出援手的,因為他們不瞭解我們的世界。」

生存在一個戰鬥的勞動現場,性工作者需要足夠的保護措施,因為身體是性政治張力最飽滿的場所,而身體又正是性工作者的生產工具,因此也造就了對勞動安全性相當敏感的勞工。影片的導演問了很多安全性行為的問題,受訪者也都堅持讓客人戴保險套。「因為身體是賺錢的工具,要很小心的保護。」

很顯然的,導演尤尼斯.古特曼並不迴避自己的立場,反而十分認同性工作者的角色。如果這部片子還能加入哪些更豐富的影像元素,那便是除了對性工作者的專訪以外,再多呈現一些受訪者的工作現場,也許可以讓這部影片的脈絡更具體。

「我們要爭取的第一件事,是妓女的專業身份和地位,摒除社會中的雙重標準,正視並肯定我們的存在。」這是巴西全國娼妓聯絡網的性工作者說的話。在巴西,街頭愛人活得很辛苦,生存的力量不會從天上掉下來,而要透過一次次的肉搏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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