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無隱私

作者:王欣、張生      資料來源:書路摘

有人称1998年为中国的隐私年,隐私问题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 样被关注过。

 狗仔队应不应该追逐戴安娜、克林顿的隐私受不受保护、《婚姻 家庭法》草案会不会侵犯当事人隐私均引起认认真真的大讨论。舆论 的倾向出现了。上海女中学生吕婧晶因與男生通訊被老师拆检而自杀 ,媒體质问:「谁来保护13岁女中学生的隐私权?」 南京某合资公司 老闆将窃聽器安在财务部员工的办公桌下,被发现並上告。另外一起 老师对学生使用监聽器的事件被中央电视臺《生活空间》栏目狠狠曝 光。隐私:从话语禁忌开始无论「隐私」这个词是否外来,不可否认 的是,中国人的隐私概念是外来的。改革开放之初,中国人在学英语 、瞭解外国文化及开始與外国人打交道的过程中知道了一些话语禁忌 :不要打聽外国人的「年龄、婚姻、收入」等,如果是女性,还包括 體重。人们都知道类似的故事:在中国念书的Patrik Smith先生谢顶 较早,因屡屡被中国朋友问「你三十幾了?」而尴尬不已。 中国人对 此深以为耻,暗下决心不再在老外面前「丢人现眼」。但对自己人还 是照问不误,答者稍有迟疑还会引起不快,「装什麼蒜」或是「对我 还藏着掖着」。这也难怪,在一个漫长的历史时期里,中国人是不知 何为隐私,甚至视隐私为毒草的。视隐私为毒草的年代年4月2日,《 天津晚报》发表了青年女工董春燕的信:「我平时喜欢打扮打扮,烫 个新发式,或穿件时装,可总有人在背後对我冷言冷语,说我资产阶 级化。我认为穿着打扮是生活上的小问题,不是什麼政治问题,不应 该把这些小问题也看得那麼严重,更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结果 是这名大胆、可能还挺漂亮的女孩遭到群起而攻之,1964年10月的《 大公报》和《湖北日报》上分别发表了《什麼阶级有什麼样的发型》 和《相片服饰反映思想本质》文章。文革开始之後,不要说隐私权, 就连起码的人权都得不到保障,或者说隐私权成了極少数人的特权。 孙维世在狱中的最後时刻被剥去了衣服,张志新被折磨疯了,美丽的 严凤英在自杀后还遭解剖,人们争睹她體内是否藏有发报機。與此同 时,江青为了掩盖她曾为「蓝蘋」的历史事实採用公开收缴、秘密抄 家等手段迫害一切知情人,连30年代她住上海亭子间时有恩於她的女 傭阿桂也被定为特务。叶群也对知道自己过去的人狠下毒手,其中包 括贺龙的夫人薛明。今天回想,林彪所说的「狠鬥『私』字一闪念」 绝不仅指「私心」,更是指「隐私」。很多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有 诚诚恳恳向组织交心或战战兢兢烧毁日记信件的经验,因此杨绛在《 洗澡》中描写的「脱裤子、割尾巴」运动才引起那麼多人的会心微笑 。不叫隐私的隐私在狭窄的生活空间和长期的集权统治下生活过来的 中国人渐渐形成了这样的观念:要麼选择没有隐私,要麼选择不光彩 地拥有隐私。正如1983年版的《现代汉语辞典》对「隐私」的定义: 「不可告人的壞事」,1985年版的《法学辞典》把「隐私」等同於「 阴私」。也难怪,辞典的制订者不过是普普通通中国人里的一个或幾 个。1978年版的《现代汉语辞典》有令人称道的谨慎,「不願告人的 或不願公开的事」;1980年版的《新华字典》改为「不願告人的或见 不得人的事」。與此同时,一些與隐私有关但没被意识到的事情已经 悄悄发生了。 1979年6月,刘心武发表了一篇小说《我爱每一片绿叶 》,虽然当年就获了奖,但直至10年後王蒙、谢武军等人才从「尊重 个人隐私」的角度看待这篇小说。年12月24日,《油画人體艺术大展 》轰动北京,中国美术馆0.20元的票價翻了10倍,两名女模特状告中 央美院违背保密承诺、侵犯肖像权,以致她们人體模特的身份曝光, 丈夫要求離婚。 9年後,两名模特因侵犯肖像权案勝诉而获得赔偿。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人懂得向法律求助。《太姥山的妖氛》作者唐敏 因在作品中使用真人真事而入狱,电影《秋菊打官司》也因有偷拍镜 头而被告侵犯肖像权,要求赔偿8000元人民币。当小地方的农民都知 道拉着摄影记者说「给我钱,不然告你侵犯肖像权」时,谁还敢说中 国人没有隐私意识?谁在出卖隐私?到1997年8月,零点调查公司对北 京、上海、广州、重庆、厦门五城市的调查结果显示,绝大部分市民 对个人隐私是否受到尊重十分敏感, 87.5%的受访者属于隐私敏感群 體。具體差異在於,年轻人比年长者更有隐私意识,在29岁以下的人 群中有94.3%的人自认属于隐私敏感群體; 女性对年龄问题比男性更 敏感,高收入者对收入问题较低收入者更敏感。当然,一个调查结果 不能完全说明问题,即使是一个天天检查兒子日记,有空就东家长李 家短的家庭妇女如果当面被问「你重视隐私吗?」 相信她也会毫不犹 豫地说是。在一个商业社会里,市场是更敏感直接的反应。香港明星 早就懂得出卖隐私换取名利,「波霸」叶子楣主动告诉记者自己因胸 部太突出而十次遭侵犯的「不幸」遭遇就是一个典型。大陆明星一旦 领悟个中诀窍也奋起直追。《不得不说的故事》出版后,一位作家评 论:「一贯善於表演的刘晓庆首先端出她與陈国军的臭事後,媒體当 然没少过口诛笔伐,但这没有妨碍其『事迹』的发行量,经过陈国军 同等档次的反击后,出版商们才恍然大悟。在一个隐私受到法律保护 的时代里,一代人窥探並公佈隐私实在是桩很有效益的美事。」明星 出卖自己的隐私,记者出卖别人的隐私。《绝对隐私》的走红使一大 批「安氏姊妹」冒了出来,《相对隐私》、《单身隐私》等纷纷出笼 ,《马家军调查》的畅销引来了马俊仁「我比窦娥还冤哪」的告白, 作者赵瑜反而有了高知名度。年10月,安徽省合肥市一些高校的女生 宿舍楼张贴出「征购隐私」的广告,大意是南方某报刊向大学生尤其 是女大学生征购曲折缠绵的爱情隐私,一旦发表即付重金,发表时尊 重个人「隐私权」,可以不署名等等。「这不过是又一種希奇古怪的 商业广告罢了。」安徽大学97级法律系一位女生说。当隐私走上市场 ,即可转化为金钱当西方社会开始关注「網络隐私」,39家美国公司 和12个行业协会联合成立「網上隐私联盟」;著名电脑游戏开发商BL IZZARD为自己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道歉时,中国人的目光还停留在以 「名誉权」、「非法搜身」等名目出现的隐私麻烦上。年10月,上海 屈臣氏为女大学生被非法搜身付出了25萬元的代價。迄今为止,这是 个人隐私受侵犯所获得的最高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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