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資料整理

國立中央大學 性/別研究室 資料蒐集整理留存

肉身菩薩 香港妖妓琦琦的故事

【2016.10.12 鏡週刊 文/周富美 攝影/陳俊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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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說:「賣淫其實只是一種工作的選擇。」

頂著香港中文大學的高學歷,琦琦選擇成為人妖,頂著一對34D的豐乳賣淫,下半身卻還是男性器官。她不卑微、不罪惡、用微笑聆聽嫖客傾吐心語,好似地母般的性格,安撫每位與她交歡的孤獨靈魂。

不論嫖客是侏儒或變裝癖,更不論俊美或醜惡,琦琦把曾受歧視之苦化為強大的溫柔,用肉身擁抱尋芳客們的各式情慾。她渴望被愛,她先給出了愛。

琦琦挺著半露酥胸對鏡子抿了一下紅唇,在後頸部抹上香水,讓一雙長腿滑進網襪後,迅速搭上的士(計程車)要帶我們去餐廳吃飯,途中偶爾撥弄及腰長髮,車內暗香飄浮,司機忍不住從後照鏡中瞥了後座幾眼。

想念祖母的金邊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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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旺角紅燈區有些馬欄妹(妓女)會在酒店走道外,張貼手寫的價格和標語攬客,成為獨特街景。

琦琦怎麼也沒想到,2008年的金融海嘯會席捲香港。「她」原本是「他」,在學術機構當研究員,被裁員後,失業一年多,乾脆心一橫,2010年到中國瀋陽一家小美容院,掏出人民幣5千元「做胸」,挺著一對34D的奶子回香港後,正式跨越「人妖」與「賣淫」2種被世人認定為罪的邊境。

琦琦不願意透露年紀,只說自己八○年代末在廣東北部山區出生。

「遠看山無色,近聽水無聲,樹在石縫長,人在鑊底熬」,琦琦兒時聽聞村人說,相傳唐朝詩人韓愈曾以這首詩句形容當地生活之苦,她依稀記得,每當跟著祖母爬上老家2樓天台乘涼時,聽著祖母口中談起早年在妓院的生活,當年鎮上的小飯店賣著每碗人民幣1元的雲吞麵,但她偏偏不愛,只想吃一口祖母嘴裡的「金邊粉」。

「我祖母出生於香港,自幼父母雙亡,先被大戶人家買去當丫鬟,又轉賣到柬埔寨的妓寨,她記得每天清早,都會聽到有人叫賣『金邊粉啊、金邊粉』…老鴇和妓女都愛吃。」琦琦憶及此時眼神發亮,在餐廳點了一道不摻肉的金邊粉,染了一點醬色的細炒河粉加入黃豆芽、豆干拌炒再擠進幾滴檸檬汁,就是深烙於腦海中祖母的滋味了。

琦琦從不避談祖母早年從娼的往事,也不隱瞞目前賣淫的工作,還說自己很小的時候,就經常「沾」著同村的小男生。她說,早年祖母因命運多舛被賣到妓寨,如今自己選擇當妖妓,是真實面對自己的情慾,也是一種工作的選擇,根本不需遮掩。

與男偷歡 父罵變態

九○年代初期,全家移居香港,在課業競爭激烈的情況下,她年年全班第一名,但因身材和說話語調都像女孩,常被同學譏笑為「娘娘腔」。男兒身卻有女兒心,琦琦感覺自己像個怪物,直到考上中文大學中文系時開始接觸到同性戀相關資訊,開放的學風與思潮,讓她敞開心胸,敢對同窗談及自身性向,並逐漸萌生「對抗」與「爭取公平正義」的念頭,但身為男同性戀的身分,卻始終難以對家人啟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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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常給人能言善道、自信開朗的印象,其實也有寂寞滄桑的時候。

「有一次,在家裡和男友偷歡,被父母撞見,我爸只說了『變態』兩個字,」琦琦邊說邊笑,笑容裡藏有滄桑。

感情豐沛的琦琦坦言,她喜歡高大且唇紅齒白的男生,例如:古天樂的黑、陳冠希的壞、蘇有朋的乖,但深刻的愛戀只有一次,交往的時間不長,最後分手告終。她不想多談細節,只是把情人的名字紋在左手臂,分手後才改成花紋圖案的刺青。

怪客性癖 習以為常

大學畢業後,琦琦當過學校老師、行政人員,但失業後遲遲找不到教職,姑且挺著一對雙峰下海,一腳踏進「妖妓」的生活。早年一票賣淫的人妖姐妹們介紹她做「奶子」,「當時只想玩一玩,打算幾個月後就取出兩團水球,但後來發現有乳房的感覺太棒了,滿足了我自幼想當女生的心願。」又說:「我從沒想過要切掉陽具換成陰道,那是一條不歸路,過程也太痛苦了。雖曾想過成為女人,但也享受做男人。當妖妓是一種工作的選擇,只要一、二個星期,就可以賺到以前當老師時一個月的工資,其他時間就可以空出來參與社運,或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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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纖細、語調柔軟的琦琦,隆胸後不必吃女性荷爾蒙,套上連身短裙、上妝打扮之後,就成了客人喜愛的妖妓。

「口交港幣6百、2個小時港幣8百、全套港幣一千」,妖妓琦琦的照片一貼上網站,就吸引一批對人妖有興趣的嫖客(妖客)詢價。琦琦看過的客人不少,「剛入行時覺得,客人怎麼這麼變態(如:吞精液、喝尿),後來每天都接觸到變態的客人,現在都不知道什麼是變態了。」她幾乎每天都會接觸被常人視為變態的客人,這些年來,他們或者埋怨人生,或者難言,或默默流淚,也有人大叫,不論客人的容貌俊挺或醜惡,她總能很快地感受到對方無人可訴而孤獨的靈魂,總是溫柔以對。

體驗人間 情慾百態

「像我們這種性少數的人,被人歧視或污名化,怎樣恐怖的事情我都經歷過,所以從小就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歧視別人。」但有一次,一開門驚見一位侏儒嫖客,她說當時心臟差點跳出喉嚨、雙手發顫。

對方大約60多歲,長得矮、臉色黑,穿著基層,琦琦坦言:「當時腦中生出很多想法和污名,但不斷提醒自己『鎮住、鎮住』,千萬不要表現出緊張的樣子,甚至更要加倍『適心』,讓對方飄飄欲仙才行。」事隔多日,一次,琦琦著男裝出門,在街頭一眼認出對方,原來是辛苦擺攤營生的小販。

琦琦還曾遇過身材壯碩的中年硬漢,向她要求:「妳的絲襪和內褲給我穿,幫我化妝好不好?請妳捏一下我的乳頭,這樣會不會很變態?我漂亮嗎?」有著變裝癖的男人即將結婚了,只能在召妓時暫時卸下壓力和面具。琦琦仔細幫男人化妝,想到他將戴著面具邁入婚姻,心裡有無限悲憫。

琦琦說:「透過跟客人們接觸,我看到一個很豐富的性愛世界。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跟我們說,性愛是怎麼樣一回事,社會都不講不提這些東西,很多人連自己喜歡什麼都不知道,很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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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在2013年來台參加中央大學性別研究室主辦的國際研討會,以妖妓身分談論自身工作經驗(琦琦提供)。

打折慰勞 社運人士

賣淫賺到足夠的錢之後,琦琦有更多時間可以親自投身社會運動。訪談期間,除了在住家客廳上網攬客之外,她打開臉書瀏覽的大多是社運相關訊息。

2014年9月26日,香港發生史上最大的公民抗命運動,示威者撐起黃色雨傘,以靜坐和遊行的方式,和平占領金鐘、中環、灣仔、銅鑼灣、旺角及尖沙咀等主要街道。為了號召有志之士參與雨傘革命,琦琦推出了優惠方案,「只要憑在旺角、金鐘、銅鑼灣3個占領區的打卡照片,就可以享有性交易半價優惠。」

一位年輕的點心師傅看到打折的消息後,直接到現場打卡後來找琦琦。琦琦憶起當時說道:「我很樂意透過打折的方式,慰勞為雨傘運動付出努力的人,特別是在前線跟警察對抗的人,好酷也很帥,當靈和慾一致時,是嘿咻的最高境界,如同光榮獻身。」

友人Kit說:「琦琦很真誠、細心,在雨傘運動期間,她經常到現場,默默地幫忙來港的大陸人士張羅住宿等生活瑣事。每年在香港維多利亞公園舉辦的六四事件紀念活動,琦琦也一定參加。」

坦承賣淫 好友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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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的中文大學學姐Linda(左),尊重琦琦的工作。

一次參加學姐Linda的飯局,琦琦坦言:「我在賣淫。」席間一友人立刻脫口而出:「妳好髒,不要碰我!」向來伶牙俐齒的她瞬間愣住,還好Linda此時立刻接口:「這份工作很好啊,一晚上賺多少錢啊?」

琦琦介紹Linda給我們認識。Linda說:「不管琦琦選擇什麼性別和工作,她還是我在大學時認識的『他』,總是真誠地關懷弱勢、追求正義。」琦琦聽了,眨了幾下眼睛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眼淚快要掉下來了,我不想在你們面前哭。」

背負著2千多年性污名的妖妓身分,始終是家庭的道德禁忌,琦琦不敢讓父母知道她做胸和賣淫的事,更不想讓家人尷尬為難,默默在外租下2房1廳的小公寓,每次回老家時總換上一身寬鬆男裝遮胸。

琦琦很喜歡一首粵語歌〈命硬〉,歌詞講述人必須非常堅強和勇敢去面對痛苦,她在7分鐘內重複說了6次「一定要很堅強、很勇敢」。

她用低沉的嗓音唱了起來:「他反對就反對,亦都跟你愛下去;猶如在大戰炮火裡,毫無懼色衝過去。換個時代在一起,等荊棘滿途全枯死;這盼望很悠長,亦決心等到尾,等得起…」柔軟的歌聲一波波傳來,牆面和屋頂彷彿都被融化了。

資料來源: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161011pol001/

Written by admin

19 11 月, 2016 at 5:36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