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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中央大學 性/別研究室 資料蒐集整理留存

一個不是男孩的男孩 (About a Boy Who Isn’t)

【2002.05.26  By Benoit Denizet-Lewis  林毓凱譯,何春蕤校訂】

在加州的一所中學裡,即將來臨的期中假期使校園瀰漫著一股悠閒的氣氛,一群身著深色長褲、白領襯衫(他們學校的制服)的 12 歲孩子四處閒晃,似乎
想找點新鮮事來做。一旁的棕櫚樹蔭下,5 位男孩正討論著一部頗受當時青少年喜愛的喜劇片「Don’t Be a Menace to South Central While Drinking Your Juice in theHood」,當談論到片中一個特別有趣的鏡頭時,這 5 位小帥哥還會齊聲大笑。其實,這部片他們早就看了幾百遍,並一致認為此片是喜劇片的經典,但是如果要他們選全片中「最」有趣的一個鏡頭,卻沒人拿得定主意。也許是因為這部片實在太有趣了,就像身材最高的那個男孩說的:「拜託,這部片本來就是無厘頭嘛!」

棕櫚樹旁邊站著 3 個女孩,她們的口袋裡都放著一個小鏡子,為的是可以一邊說八卦一邊隨時補妝,高傲的氣質在她們的言行中微微顯露。100 碼外的球場上,一群男孩在打籃球,還不時傳出喧囂的聲音。而老師們只是在一旁觀看,手上的無線對講機是為了不時之需──想管理全校近兩千名拉丁美洲裔的學童,不用點腦袋是不行的。

學校的戶外午餐區是校園中最安靜的地方。一位男老師倚著桌沿休息,他不僅是位頗受歡迎的老師,同時也是在學校裡一直保持低調的男女同性戀、雙性戀和跨性別學生支援團體的指導老師。

中庭裡有兩個每週參加這個聚會的常客。一個是亭亭玉立的 13 歲女孩,有著烏黑的長髮、深遂的褐色雙眸,她自稱是雙性戀。這天早上──就像每天早上一
樣,這個八年級生緊身的白襯衫黑長褲再加上一條彩虹腰帶的亮麗打扮,都吸引了一群忠實的「護花使者」形影相隨。

相對於這位被拱為校花的女孩,被無數女孩仰慕的則是一位在棕櫚樹下和那些大談電影的朋友站在一起的短髮、褐眼、有著柔順肌膚的 13 歲男孩。他的背
包總是鬆垮垮地掛在他纖細的身上,時髦的灰色大毛衣服順的垂到膝蓋。

他也是學校男女同性戀、雙性戀和跨性別學生支援團體的常客,但是他的朋友們卻不知道。沒有人懷疑過他的性向,因為他很喜歡女孩子,本身又有一位高
中女友,不但如此,以他的魅力,校園中還有無數的女孩子渴望他的追求與青睞。想當然耳,他的朋友們把他當成哥兒們,而在支援團體的聚會裡,他沉默寡言,其他成員也無法確定,只能私下揣測他也許是個「潛水族」或者還沒搞清楚自己的性向罷了。

但事實上,他們全都錯了。他不是個同性戀,也不是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向,
他甚至不是男孩。

過去四年裡,生為女兒身的M過著男孩的生活。他同意接受紐約時報雜誌的訪問(為了保護他的身分,在訪談當中,我們也沒有為他拍照),他說此舉是為了幫助別人,他說:「我希望人們讀到這個故事後,能更了解像我這樣的人。」為了保護他的身分,我不會提及他居住的城市、所就讀的學校、或任何有關他私人生活的事情,以下也只簡稱他為M。

多數跨性別青少年都不願或無法過跨性的生活,然而M卻處在幾乎前所未聞的狀況中:他在家人和幾位老師的支持下,過著男孩的生活。

在家中七個姐妹和兩個兄弟中,M 排行老七,很早就表現出美國精神醫學會對於性別認同障礙(Gender Identity Disorder)所設定的症狀,不斷表露或感受成為另種性別的強烈意願,且對自己的生理性別感到不安。他 5 歲時就拒絕穿女孩的衣服,並且隨著年齡的成長愈來愈認同自己是個男孩,這種狀況在同年齡的跨性別兒童中是少見的,因為大部分跨性別兒童的症狀(G.I.D)到了青春期就會慢慢消失,而M對於男性的認同卻是與時遽增。

20 歲的姐姐說:「我們總認為M長大了就好了。」她已經結了婚,和丈夫和剛出生不久的男嬰住在高速公路附近拉丁美洲裔的藍領階級社區中,家中傢具不
多。「我們曾經嘗試讓她穿洋裝,但她一直哭,哭個不停。」

M深坐在姐姐對面的沙發中,膝上放著一個小枕頭,右手拿著 call 機。他穿著一件鬆垮垮的黑色牛仔褲,一件黑色連帽運動衫,外型既像滑板選手又像混幫派的。但他兩個都不是。他像男孩一樣敞開雙腿,小小的頭靠在沙發上,說:「這就是我喜歡的風格。」我問他為什麼?他想了幾秒,搔搔頭說:「我不知道。但是這樣很酷。」

除了(特別是對大人)過分的謙恭有禮之外,M全身上下都是個 13 歲的男孩:他的衣服太大,還沒變聲,講話時愛理不理的,對妹妹們頤氣指使,對我問的一連串問題只給予單字的簡短回答,每晚都會花上幾個小時跟女朋友講電話。除此之外,他只有一個真正的嗜好:跟朋友一起看動作片和喜劇片。

「我現在看著她,我看到的卻是個男孩。」23 歲的姊姊說:「我曾經想過『她』大概以後會是一個女同性戀,但是她不是想要以女性的身分去愛另一個女孩,她是想要以男性的身分去愛另一個女孩。我很矛盾,我明知她是個女孩,但我看到的卻是個男孩。」

一旁的 20 歲姊姊也回憶:「我們曾經不斷地問她,妳怎會想當個男孩呢?妳明明是個女孩啊!還曾經有人在路上對我媽說:『妳兒子真漂亮啊!』這時我媽
就會糾正他們:『不,這是我女兒。』」

M的媽媽是拉丁美洲裔,體態輕盈,臉上總是帶著一抹甜美的微笑,是位家庭清潔婦,只會說一點點英文,到現在都無法用「他」這個字來說M。她坐在M
最年長的姊姊身旁,以西班牙文說:「我接受我女兒這樣,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我愛她。但是我真的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有時我會忍不住哭起來。」

他們家好幾個成員在看「男孩別哭」那部片子的錄影帶時都哭了。這部片子敘述一位 21 歲名叫 Brandon Teena 的「女變男」跨性者的生命故事,在其跨性身
分曝光時被強暴後謀殺。「我們都提醒M:『妳看!電影中的情節也可能發生在妳身上啊!』」M廿歲的姊姊說,「誰知道那些學校的朋友一旦發現了真相會對她做出什麼事情?所以我們總是勸她要早點說真話。」

說完整個屋子陷入一片寂靜,M低著頭看著震動中的 call 機。他是個人緣很好的孩子,有著一群很親近的八年級朋友,call 機每隔 15 分鐘就震動起來,大部
分是他的女朋友送來的傳情訊息。我問M在學校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他說:「她們喜歡跟我調情,但我總是告訴她們,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M還沒有把自己的祕密告訴女朋友,他們的交往也僅止於親吻而已。M說:「如果她想更進一步,我就跟她說,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其實我很想撫摸她,
但是那樣她也會想要撫摸我,所以我們只能親吻而已。我真的很想告訴她事情的真相,但是試了好幾次都做不到。」

M的窘境是少見的。大部分跨性青少年都沒辦法隱藏他們的生理性別,因此在學校往往遭受每日的騷擾和嘲弄,而不像M那樣成為學校菁英風雲人物的一份
子。根據一項 2001 年有關同性戀、雙性戀暨跨性別高校生的研究,百分之 90 的跨性別學生在校園中面對身體上的敵意,但M卻說他到哪兒都覺得很安全,他有著一般 13 歲青少年只活在當下的那種自信。然而當他的女性特徵隨著年齡開始突顯時,他的男孩生涯將面臨困境:要是他繼續和女朋友發展親密關係,遲早有一天女友會在要求更多親密接觸時發現真相。

記得到一所新學校上五年級的第一天,M頂著一頭短髮,穿著鬆垮的男裝,靦腆地站在教室門口。M的名字是那種中性的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雖然當
時他仍然是以女孩的身分過日子,但是那位老師卻以為他是個男孩,還對另一個學生說:「麻煩你帶這位先生到他的座位去!」

先生?M覺得很尷尬但是又無法糾正老師,只能到位子上坐下。幾分鐘以後,他了解到這件事對他意義深重:「我那時才知道我可以用男孩的身分生活,而且沒有人會知道。大家很自然的認為我是個男孩。」

M並沒把這件事告訴家人,那一年,M過著祕密的雙重生活:在家是女孩,在學校是男孩。由於名字很中性,老師和同學都沒有懷疑他的身分。

雖然生性害羞,M很快就在學校交到了新朋友。第二年他又轉了學,然而還是繼續像個男孩一樣的過日子,並且開始和那些被他秀氣的外表和溫文儒雅的態
度吸引的女生約會。M甚至和男生一起上體育課,反正學校不強迫學生課後沖澡,他在換衣間中也不用完全裸露。他活得越像個男生,就越不擔心被揭露身分,他甚至說:「我可以好幾個禮拜都不想這件事情!」

他逍遙的生活在去年的一通電話後有了轉變。學校的輔導員打電話給M的媽媽做例行的訪問,由於M媽媽根本不知道M是以男性身分在學校矇混身分,於是
當輔導員稱M為「您的兒子」時,她不加思索地糾正輔導員:「不!她是我女兒!」輔導員大吃一驚:「她是你的什麼?」

校方要求M從下學期開始上八年級之後必須和女生一起上體育課,要不然就得轉學,以女生的身分重起爐灶。在那個節骨眼上,M當然不肯重新過女孩的生
活,於是他選擇轉到現在就讀的這間學校。M的媽媽知道了女兒隱瞞已久的秘密,但她也支持他跨性的生活,只是為了避免危險,M媽媽堅持M這次必須要告
訴校方他跨性的身分。

M到新學校上課的第一天,學校的主任陪著M和他媽媽到教室去。任課的老師本身就是位公開出櫃的男同志,也是學校同性戀暨跨性別支援團體的指導老
師,當時正在課堂上講日本歌舞妓的戲劇表演。主任敲了門,將老師請出來:「嗯……你可能需要跟這位….這位….同學談一下。」主任靠過去,在那位老師
的耳邊輕聲的說:「嗯….這是個女孩,這位是她的媽媽。」

就這樣,在這所加州中學裡開始了一段非常不尋常的跨性別實驗。據那位老師所知,學校從沒有處理過跨性別學生的案件,更甭說像M這樣想要跨性生活的
例子。然而,加州在西元 2000 年已經宣佈實施「加州學生安全及暴力防治法案」,各個公立學校有義務保障每個學生「在本州的教育機構內都享有平等的權利和機會」,這個法案不只讓加州成為廢除「性傾向歧視」的八個州之一,還成為全國唯一兩個廢除「性別身分歧視」的州之一。

然而這個法律並沒有明說甚至也沒有暗示要怎麼處理像M這樣的學生。法律是否會要求學校採取特殊步驟來協助M祕密的過他男孩身分的生活?全國第一個為男女同性戀、雙性戀、跨性別青少年提供校內支援的公立學校計畫創始人,洛杉磯第十方案的草創者 Virginia Uribe 說:「法律並沒有要求學校提供特別的更
衣室或是其他特別協助!但為了保障像M這樣的學生的安全,學校確實需要做一些特別的準備。」

M的老師為他設計了一個校園安全計畫,但是這位老師也知道一個人是做不來的,於是他邀請了校長、輔導人員、護士、以及一位學區代表一起商討。「我
需要連絡這位護士,因為我希望M能使用她辦公室裡的私人浴室。」這位一向以縝密行事而達成目標聞名的老師說:「這些人都很明智的讓開路,好讓我來全權處理這件事。無論M的性別認同是什麼,他都有權力在學校安心就讀。」

由於體育課更衣是個大問題,這位老師首先就找了學校的舞蹈老師來談M選修舞蹈課的事情,舞蹈課並不要求學生穿緊身舞衣,而且M可以在很靠近舞蹈教
室的老師私人浴室中更衣。(反正學校很大,幾乎沒有人注意到M從不和同學一起更衣。)這位老師於是去找了舞蹈老師:「我簡略地向他說明事情原委,並請他相信我,答應幫我這個忙。我想他以前一定沒見過像我這樣公開出櫃的男同志,光這點就有得他想的了,但是他最後還是答應了:『好吧!但是如果出了什麼紕漏,我可要找你!』」

體育課的事情解決完以後,這位同志老師便著手挑選M的其他老師,他希望選擇那些能體會M處境的老師。他和M設計了一個新名字,並且提醒老師們不要
照點名簿裡的本名來稱呼M:「雖然M的本名也可以用在男孩身上,但是拉丁社區裡的人都認為那是個女生的名字。我們不想冒任何的風險!」

「當那位社團指導老師告訴我M的事情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電影『男孩別哭』的故事。」M的另一個老師說:「這孩子能安全嗎?我回家以後好好的想
了很久,我一定要處理得當,以免危害到這個孩子。」

幫助M過跨性的生活或許是個很有同情心的做法,但是有些人──即使同情M的處境──卻認為學校不應該這樣做。多倫多兒童與青少年性別認知診所的主
治醫師 Ken Zucker 就認為,M那些老師的善意幫忙已經貼近了不道德的行為。他說:「他們其實只是在延續一個謊言。如果今天M交了女朋友卻不讓她知道實情,要是女朋友後來發現了事實並且因而形成情感創傷,那可怎麼辦?學校本身可能就要負點責任,因為他們積極的持續了這個謊言。我覺得這位年輕人應該被鼓勵勇於『出櫃』,讓大家都知道他是跨性人。但是無論決定如何,這個孩子都應該由當地的性別專家──而不是善意的老師──來評估。」

儘管 Ken Zucker 有不一樣的聲音,那位支援團體的指導老師卻堅持這樣做是為了保護M的安全,而且也有其他的跨性別專家認為,讓M以跨性人的身分「出
櫃」是件危險的事。《跨性青少年的社會服務》編者兼杭特社會工作學院(HunterCollege School of Social Work)副教授 Gerald Mallon 說:「讓一個跨性青少年出櫃的風險實在太大了,如果同學發現M其實有陰道,他很可能被圍毆或強暴。」社團指導老師也同意這項說法:「如果這世界更寬容、更有包容性,我當然希望M能出櫃。但M就是希望以一個男孩的身分生活,而我有責任保護他,更何況根據加州的法律,保護學生的安全是我責無旁貸的義務。如果我們不做些基本的安排,怎麼可能保護他的安全?除非請一個武裝保鑣跟他去上每一堂課。」
M說他每天都很有自信地跟朋友們玩在一塊兒,從不擔心被發現的的問題。但他也承認,他對於明年上高中以後的情況感到不確定:「我不確定那邊的老師
是否願意為我隱瞞事情的真相。」M現在的老師也不確定,但是他已經和其中一所高中負責同志支援社團的指導老師談過,也會和另一所高中的老師談談。M的老師說:「我總要找到一個人來照顧M。其實那位老師不一定要負起我現在全部的責任,即使M畢業後,我對他的協助也不一定會就此終結。」

M站在他家公寓外中庭的大門前,很驚訝的發現門上了鎖:「這門通常是不鎖的!」他一邊嘀咕一邊再試著拉門。「喂!小子!幫我開個門!」他對庭院中
一個正在玩籃球的小孩說。這小孩看來比M年紀小,但是個頭兒比M大,微微的低了一下頭,好像不情願被另一個孩子稱為「小子」,但是他最後還是過來開了門,而M也只輕輕說了一句「謝啦!」

M和他媽媽、繼父、和兩個妹妹住在政府所補助的小型兩房社區公寓裡。(根據M的說法,他的生父是個住在附近的汽車修護工人,在他的生活中是很重要的
支柱。)由於過去幾年常搬家,就連現在的鄰居也以為M是個男孩。快到自家門口時,M停下來躲過一個推著購物車飛快衝過來的小男孩:「這附近總是有小孩子跑來跑去的!」

公寓的大門開著,M的媽媽正在廚房裡忙,6 歲的妹妹在鋪了地毯的客廳裡玩耍。M和他 10 歲的妹妹同住一間樸實的房間,沒有滿牆的海報,只有一台電
視機和一個雙層床。這個妹妹當時到朋友家去玩了,M說起他的室友:「我妹的個性平常還算酷,但是一旦發我脾氣的時候就會罵我『同性戀』或『男人婆』。我告訴我媽,我媽就會罵她。」

M一頭倒在客廳的沙發上,脫去他連帽的黑色外衣,裡面穿著三層T恤。他的胸部從去年開始發育,但是還不是很明顯。「我不希望讓任何人看到我的胸部。
它們從去年開始發育,我只希望它們不要長太大就好了。」M表示。除了多穿幾層T恤以外,M經常會輕微地彎腰駝背,這樣即使從側面看去,胸部也不會很明顯。

M的媽媽遞給他一杯果汁。我問M是否有想過未來做變性手術(專門給女變男的那種,包括縮胸、子宮卵巢切除、及男性生殖器重建),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要是現在就能做的話,我就做了!可是他們覺得我還不到手術年齡。」

M的媽媽在一旁以西班牙文溫柔慈祥的問他:「你為什麼要除掉上帝給你的身體呢?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顯然這是家裡第一次遇到變性手術的話題,M一時之間無言以對。整個屋子又再陷入了一片寂靜。M常常在回答複雜問題之前明顯的整理他的思緒,這會兒他喝了一口飲料,身體微向前傾,抓了抓頭:「我想過男孩的生活!我想當一個男孩!」

我問M是不是想像男性一樣擁有陰莖,他點了點頭。我再問M的媽媽是否願意支持M的決定,M媽媽覺得不可思議,用西班牙語問:「他們可以加個陰莖上
去嗎?」她回頭看了看M,說:「我不知道,但是你為什麼想這麼做?」對於M,答案是很明顯的:他是個男孩,當然會想擁有男性的身軀!在追求
這個身體的過程中,荷爾蒙治療可以大幅度的改變M的身體,包括停止月經(M的月經已經在兩年前開始)、引發男性青春期等等。然而,根據班傑明國際性別認同焦慮協會的診斷標準(世界公認的性別認同障礙診斷標準),16 歲以前不得開始荷爾蒙治療。在美國,18 歲以下的患者需必須經過家長同意,並且有專業醫師的生理和心理評估,才能得到荷爾蒙處方。

儘管如此,波士頓的心理學者兼性別專家 Kenneth Demsky 強調:「在青春期以前施用荷爾蒙,很難在法律上站得住腳。當你處理年紀很輕的病人的時候,只
要在診療上可行,你都會希望把那些無法挽回的身體改造工程延緩得愈晚愈好。」但這也是件兩難的事,因為誠如 Kenneth Demsky 所說:「越早施用荷爾蒙,效果就越好。」

在延緩荷爾蒙治療這個議題上,最有利的論証就是:性別認同(gender identity)就像性取向(sexual preference)一樣,可能隨著時間改變,特別是在童年期和青春期這兩個階段。13 歲的M真的能確定他 5 年、甚至 10 年後仍想當男性嗎?多倫多兒童與青少年性別認知診所的 Ken Zucker 回答是肯定的:「在這個階段要M改變心意的機率幾乎是零。他從很早的時候開始就認定自己是男孩,而且心理狀況穩定,他看起來可能很適合接受阻斷青春期(puberty-blocking)的治療。但是在治療之前,他需要專家的評估,他需要和一位專業治療師討論這些事情,計劃未來,並學習如何讓他女友知道這個最深沉的秘密。」

M從來沒看過治療師(他從來沒要求看治療師,不過他說他會願意去),其實M家也負擔不起定期診斷和治療的費用。但 Zucker 仍然強調,唯有透過治療,
M和家人才能了解他選擇跨性的動機,以及如何面對接下來高中四年的生活挑戰。Zucker 說:「我很想知道他如何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做了這麼自覺的選擇?
他有沒有想過做一個女同性戀?還是討厭做女同性戀?他的家人也覺得討厭女同性戀嗎?他們是不是覺得,讓M當個男孩去喜歡女孩,要比讓M當個女孩去喜
歡女孩來得正常?」

當我轉述 Zucker 醫師所提出的問題時,M一開始感到有些困惑,但是他終究表示,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女同性戀,因為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男孩。但是他也覺得他的家人寧願他當個男孩,也不願他當個女同性戀。M說:「我不確定啦!但是他們可能覺得兩個女孩子在一起很噁心吧!」當我們朝著他家公寓的大馬路上前進時,突然一輛飛車從我們左邊呼嘯而過,緊接著丟下一句「喂!屁精!」這句話聽起來不像個威脅,反倒像個嘲弄,對象可能就是那個走在我們後面的娘娘腔男生。不過,M似乎完全不受此惡語影響(反正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同性戀),反而繼續談論著他的女朋友,說她剛剛竟在30 分鐘內用 call 機 call 了他 5 次。我問他是否會讓女友知道他跨性的身分,M說起最近和他女友的一通電話確實讓他困惑了一下。

他回憶道:「那時她突然問我:『如果我是個男孩,你會怎麼樣?』當時我啞了口,只說『我不知道』。一分鐘之後我問她:『那如果我是個女孩,妳會怎
麼樣?』她說:『我會很生氣,但是我仍然會愛你。』有時候我總覺得她好像已經知道我的秘密似的,要不然她為什麼會這麼問?難道她知道我是個女的?」

這只是M今天沉思的許多問題之一,他說他的腦袋裡想著很多事情:他的女朋友、未來的高中生活、和他正在發育的女性身體。我問他如果今年或未來高中
時被同學發現了身分,他要怎麼辦?轉學嗎?「我想我不會!但我會想辦法解決!」M說。

M似乎在某種程度上了解要是被人發現身分時他的生命會有重大的轉變,但是他盡量淡化這種後果。我問他是否害怕會被人圍毆?「應該不會吧!」問他覺
得別人會取笑他嗎?「可能會吧!會吧!」他回答。我問他覺得朋友是否會諒解?他說:「我不知道,但我會試著跟他們解釋,我一直就覺得自己是男的,而且我一直都是男的。」

最後,在我們靠近他的公寓大樓時,我問他是否快樂?他走了幾步,板著臉孔認真地思考,搔了搔頭,欲言又止,把這個問題反反覆覆的想了 10 秒鐘,原
以為他會放棄這個問題,但最後他回答了:「嗯,我還算快樂吧!只是我一直都在想:為什麼老天爺要把我生成這樣?難道他就不能乾脆的把我生成一個男孩或一個女孩嗎?我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女孩,但是我卻有一個女孩的身體!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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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 by admin

2 1 月, 2014 at 3:23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