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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中央大學 性/別研究室 資料蒐集整理留存

最後一封

【中國時報 浮世繪  文/破布鳥】

我真的無法再和妳相好了。 記得我以前跟妳講過: 破鏡是很難重圓的, 即使重圓了, 也必然會留下一些裂痕, 而一不小心, 這些裂痕就很容易會割傷人……

霜霜:看來這已是事實,不容得我不信 了。一年多了吧?一年多,雖然偶爾會在你身 上發現可疑的唇吻;納悶妳隔一陣子便會出去 研習幾天;在家裡也經常拖到午夜才上床。但 是,基於禮貌,也基於對妳的信任與尊重,我 始終不願意去追問。 妳藉口說是學校事情太忙,想搬到學校宿舍 去住,雖然我心裡不解妳怎會為了節省二十分 鐘的路程 而搬出去,可是為了不拂妳的意,我還是去幫 妳將宿舍打掃乾淨。看妳累成 那樣子,我不但壓抑住需要,不敢對妳有太多 的要求,還幫妳 批閱週記和作文、買菜做晚餐、打掃屋裡屋外 ,這些妳是很少做的。而這些也是別 人看不到的,別人看到的,只是妳開車載著孩 子上學,到這補習,到那補習,而你也利用這 個空檔去跟別個男人約會。

這個時代是曖昧的。

雖然一年多前即有人對我多所暗示和調侃, 可是我對妳始終堅信不疑。因為,我認為愛就 要全然的信任,懷疑和猜忌只會一點一滴的剝 蝕美感而已。哥德不是說過嗎?「我們是自己 的魔鬼,我們將自己逐出我們的天堂。」因此 我不喜歡懷疑別人,即使在發現這些證物的時 候,我仍然希望妳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可是 ,看到妳慌亂、心虛、啞口無言的窘態,我整 個心都冷了。想到妳穿著我買給妳的衣服去跟 別個男人約會;想到當我在廚房正忙著弄晚餐 的時候,你卻在我的車上和情人偷情,我整個 心腸差點嘔出來。

雖然我已肝腸寸斷,但我是一個女性主義者 。我反對把任何人當成自己的財產,我始終尊 重妳是一個絕對自由的主體,但你卻把我對妳 的尊重誤解為一種不可承受的輕。我覺得這是 妳們女性內化父權價值之後,在心理上的奴化 現象,有點像沙特所謂的「被動性虐狂」。

這個時代是曖昧的,我也認為這個時代需要 一些曖昧的美感來緩和現代性的冷峻。因此, 當你說要和同事一起去吃飯、爬山、喝茶時, 我從無二話。即使在這事頭上,妳自己認為背 叛了我,而深覺悔恨。我仍然覺得妳並沒有背 叛我,妳只是做了不同的選擇。因為,我壓根 兒就不喜歡「忠誠」與「背叛」這種封建詞彙 。我們的社會在這種封建餘毒的荼毒下,不曉 得耗損了多少寶貴的生命。這種封建意識是需 要加以解構的。怪的是,妳既然敢於追尋身體 的解放,奈何又要將自己的意識禁錮在這封建 的宮闈裡呢?

我很抱歉,雖然我並不全然活在柏拉圖的世 界裡,雖然偶爾我也會與尼采 的酒神喝一兩盅,但是, 我無可救藥的愛上孤獨,就像濟慈的詩句「有 點愛上悄然的死亡」一樣。我喜歡思考,就如 同我喜歡做菜、拖地板一樣。因為,做這些事 時,我很容易栽進羅蘭巴特的「意義的廚房」 。只要我不知道如何與妳分享,就連一起散步 時,我也希望你不要講話,只要靜靜地看就好 。妳喜歡徐志摩的浪漫,我卻批評他缺少歷史 的凝視,在妳的學生週記上,我不是給了這樣 的評語嗎?「浪漫的確可以激起短暫的激情, 凝視卻可以獲致永恆的智慧。」也許在這樣一 個塑膠的年代裡,人們只需要短暫,並不需要 永恆。由於性格及嗜好的限制,我的確不夠浪 漫,經常忘了妳的生日,或忘了我們的結婚紀 念日,甚至連婚紗照我都不願意去 拍。因為我痛恨按照資本主義所給定的日常生 活邏輯去生活。

我壓根兒不喜歡過生日,不像妳的同事的先 生,可以從台北訂九十九朵玫瑰到學校對她表 示愛意。可是我懷疑這種資本主義再製出來的 愛情有幾分真誠,他只是盡職地按照資本主義 的愛情文本進行表演罷了。就像妳說的,妳非 常羨慕妳外遇的對象,夫妻恩愛,家庭生活和 樂,可是,別忘了,他同時也是一個搞外遇的 男人。

這成長代價何其高昂!

妳曾經警告過我:如果我敢跟別個女人怎樣 ,妳要把我閹掉。這當兒,妳又怎麼說呢?結 婚以來,我從未對妳說一句重話,雖然難免出 現一些「戀人鼻子上的疵點」,但這是 每一個家庭、每一對夫妻,都無法避免的日常 生活的磨難啊!的確,追尋一種沒有日常生活 磨難的戀情是非常扣人心弦的,但是,沒有經 過日常生活的磨難,妳又如何能分辨出什麼是 真愛呢?事件曝光後,他逃避了,證明了所有 的承諾都只是謊言。妳罵他縮頭烏龜,悔恨自 己愚蠢。但是,這種成長的代價是何其高昂啊 !

海德格說:「意義總是在破損時才能顯現」 。妳追尋的美夢幻滅後,才發現我的哲學並不 是沒用的。我的哲學讓我在夜夜失眠的情況下 ,還能平靜的面對妳的出軌;讓我在肝腸寸斷 的時候,還能仁慈的為妳設想後路,不為什麼 ,只是我的哲學讓我堅信:以美感始者,必須 要以美感終。我不希望在我們分手的時候破壞 了美感,即使這美感有些傷感,也有些苦澀。

妳苦苦要求我能夠原諒妳,接納妳,讓妳有 機會重新了解我,讓妳有機會補過。事實上, 我沒有權利責怪妳,當然也就無所謂原諒不原 諒了。但是,愛的動力被妳一股腦兒丟光,我 實在沒有那個力氣再愛妳。不過,相處了二十 幾年,不可能沒有一些夫妻的情分在。為了妳 的工作及將來的生活,我不但沒有為難妳,也沒 有對他提出告訴,還肯將財產與妳均分,幫妳 解決一些債務;為了不讓妳父母傷心,我也願 意協助妳演戲,直到他們離開人間。這如若不 是真情?是什麼?只是,我真的無法再和妳相 好。記得我以前跟妳講過:破鏡是很難重圓的 ,即使重圓了,也必然會留下一些裂痕,而一 不小心,這些裂痕就很容易會割傷人。這就是 我一直不願意和妳吵架的原因。
妳仍雙腳踏在現代的場域裡。

分手的事,我已經和孩子們討論過了,他們 沒意見。雖然我們無從測知他們內心會不會有 什麼激盪,但是,最起碼他們表現得和我們一 樣沉著、冷靜。妳認為不必跟孩子說什麼,我 卻認為讓他們早學著點也好,因為從社會發展 的趨勢來看,他們更有可能遭遇到同樣的難題 。孩子的監護權歸我,教養費當然也全由我負 擔,如果妳想念他們,想看看他們或是接他們 去同住一段時日,只要他們願意,我也會很高 興。因為他們畢竟是我們的孩子,這是孩子們 的權利,做父母的是無權加以剝奪的。

分手之後,妳真正解放 了,可以轟轟烈烈的去追求妳的浪漫。只是我 要提醒你,康德的一句老話:「美是理性的感 性顯現」。當妳奮不顧身的衝向後現代的愛情 戲局時,不要忘了,妳仍然雙腳踏在現代的場 域裡。至於我呢?經過這次轉折之後,我不敢 再有「標心萬古,送懷千載」的豪情壯志。但 是「寂寞投閣,埋首書帷」恐怕是我無法退去 的宿命吧?也許,也只有埋首書帷才能讓我療 傷止痛了。會不會再去牽動一張網?我也不確 定。先將兩個孩子安頓好再說吧!

妳至今仍然不願意告訴我事件的始末,我看 也就算了。雖然胡裏胡塗的被捅了一刀,實在 不好受,但我真的累了,也無力去追問了。想 睡,可就是睡不著,壓著偌大的問號,肯定是 不太好睡的。妳心思雖然細密,但是開車時, 可別因為構思而忘了踩煞車,就像妳剛學開車 時一樣,再會吧!妳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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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1 月, 2014 at 2:20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