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妻俱樂部揭秘
【2006.10.29 重慶新聞網】
他們在社會規則的夾縫中游走:白天是公務員、企業白領、國企幹部,晚上則熱衷於一種叫做“交換溫柔”的派對,圈外人和媒體將其稱為“換妻俱樂部”。
交換常常以愛情的名義進行,但有時候“交換”也會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淪落”。在得不到預期快樂的時候,它會讓參與的雙方感到巨大的哀傷和沮喪。
這種中產階級的內在的精神危機肯定暗含了某些社會問題——他們的問題究竟出在哪?
心理學碩士的隱秘生活
胡應希(音)堅持認為自己和妻子參與的幾次性交換行為“對於夫妻生活有著明顯的改善作用”,作為一名32歲的心理學碩士,很明顯,他對這種“交換”中可能出現的種種心理變動和其對婚姻家庭生活帶來的影響應該了然于胸。
“我們夫妻的感情很好,家庭很和睦。”他面對“互換配偶”行為會不會帶來對家庭生活的不良影響時非常肯定地回答,“這只是夫妻婚姻生活的調劑,事實證明我們的夫妻生活在交換後確實得到新鮮刺激,品質得到提高,感情得到鞏固。”
32歲的胡應希在重慶市上清寺一家市級事業單位工作,妻子在位於重慶市七星崗的一家區級事業單位工作,兩位都是事業單位的中乾,胡還是一位心理學的碩士,他的妻子在大學時的專業是經濟管理,按照胡的說法,他們都有“非常良好的職業前景”。
在網路上的偶然結識,讓信報記者稍微走近了胡應希們的隱秘世界。
在挑選“換友”時,胡一般總會強調的一點是:“我們夫妻是追求生活品質和情趣,講究修養的人”,他的意思是,想要與他們進行“夫妻互換交友”也應該是同一類型。
截至到目前,胡和他的妻子已經有了至少兩次以上的“夫妻交友”經歷。這對中產階級夫妻只是重慶不少參與“夫妻互換”活動的夫妻中的一對。有跡象表明,以這種流行于歐洲中產階級家庭聚會中的以“性”為目的而形成的“俱樂部”,在中國城市已經廣泛存在。對於那些擁有固定的職業和高收入的中產階層而言,這樣小範圍的聚會有自己獨有的私密方式,通常出現在高級會所或是事先約定的酒店之中。
按照在一部2001年南韓拍攝的電影中的叫法,這樣的私人聚會可以稱作“蝴蝶俱樂部”(club butterfly)。
在另一部由著名導演李安1997年執導的反映上世紀70年代美國中產階級家庭變遷史的電影《冰風暴》中,這樣的聚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key party”,來參加聚會的夫妻們將各自的汽車和房門鑰匙放在進門處的一個碗中,在離開聚會時會由聚會的組織者召集大家一起來從這個碗中隨機摸取鑰匙,如果你摸的不是自己先前放入的那把,那麼你就需要帶上別人的妻子或者丈夫回自己的家過夜。
當然這樣的俱樂部還有一種來自於圈外人的並不被他們之中的大多數認可的叫法:換妻俱樂部。“這有些男權主義”,一些俱樂部的負責人或者參與其中的女士們會這麼說。
不管怎麼說,在包括重慶在內的很多中國的大城市,在感覺夫妻生活單調乏味的時候,尋找“換友”已經成為了很多中產階級的生活方式之一種。
走進換妻者的內心世界
胡應希在談到自己之所以開始產生“交換”的想法的原因時說,“是在有了孩子三四年之後,夫妻之間產生的審美疲勞導致了他們的情感生活缺乏激情,”讓他們開始認真地考慮這個大膽的想法的。
雙方從事的工作壓力都較大,也是這位心理學碩士解釋這一想法起因時列舉的因素之一。而在壓力和這種厭倦心態的雙重驅使之下,夫妻之間哪怕是一點點雞毛蒜皮的爭吵,都可能使他們的婚姻面臨崩潰的邊緣。
婚姻是一種承諾,但是性在其間顯然並不是佔據無足輕重的地位。當這一因素演化成為兩個人必須共同面對的危機時,那麼按照婚姻的契約,它的解決需要夫妻雙方共同承擔。
“我想讓妻子體會另一種快樂。”胡應希說。
但是他們的第一次冒險的經歷並沒有使他們體驗到這種預想中的“快樂”。
“其實我們第一次並不是很成功,事畢我們甚至抱頭痛哭,覺得不如我們想像的那樣好。”胡這樣回憶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他記起他們夫妻第一次找到的一對,“對方女的不說話,男的留著平頭”。
他的妻子對這第一次的經歷可能至今還在耿耿於懷。“兩個人我太太說都不喜歡,只因為將就我,結果委屈自己,她不快樂,我也就不快樂。反正跟那一對不投機。”
緊張可能是造成了這種不成功的第二層因素,對於一對缺乏經驗的夫妻來說,胡的這種描述相當可信,即使他是一位心理學碩士,這種心理過程可能也是必然。
“第一次太緊張了,開始的想法很浪漫,結果現在回憶起來還是一片空白。心裏極端後悔。”胡說。
這次經歷帶給胡的經驗之談是:一定要精挑細選。
第二次精挑細選,他們找到一對大學教師,“他們有經驗,素質也高,都是大學老師,很理解人。事實上,我的初衷就是想別的紳士好好照顧我妻子,讓她獲得不一樣的感受。”胡說。
這種說法的背後隱藏著的判斷是:夫妻二人在一種心理均勢下獲得了夢想之中的快樂。“交換最關鍵的是讓自己的太太看得上對方的男的,過程中要讓女方滿意。”胡堅持一貫的“太太萬歲”的立場。
按照胡應希自己的說法,他為他的太太和他自己挑選交換對象的時候更加強調對方的心理素質和精神氣質同自己一方的匹配。
“我們都喜歡古典音樂,她喜歡園藝、集郵;我喜歡讀歷史,尤其是二戰史、文學作品、文藝批評,我在讀書的時候還修了三年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裝飾課程。”胡很自信,他認為自身的心理素質和精神修養相當經得起考驗,交換能不能成功只取決於對方的素質怎樣了。
“但是如果你把改善婚姻的希望完全寄託在交換上,那麼恐怕是交換不能承受之重”。胡說到交換伴侶的原則時這麼說,“雙方是絕對不能談論感情的,事實上有感情問題的夫妻別人也是不願意和他們交換的。”
並不是所有的參加交換者都和胡應希一樣,希望通過交換伴侶來改善陷入僵局的夫妻生活。
高德明(音),這對夫妻結婚的時間比胡應希要短的多,只有三年的時間,夫妻兩人都是大學本科,分別是30歲和29歲,高級白領,太太除了日常的工作外,在重慶市的解放碑還有一處自己的生意需要打理。
高德明說他喜歡足球、音樂和交朋友,太太喜歡看電視、看書。這對夫妻還沒有孩子並且沒有在近兩年內要孩子的計劃,他們沒有交換的經驗,兩個人目前對此事的一個非常簡單的看法就是:這無非是一個身體遊戲,沒有那麼複雜。所以他們不存在誰說服誰的問題。
“只要雙方都能看得透就可以了。”高德明說,“你已婚,但是發現這並非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婚姻,愛情需要妥協,那麼,交換就只是一種生活方式。”
儘管對於不同的人來說,產生“交換伴侶”的念頭各不相同,但是他們需要在這一過程中遵循的原則卻大體相同。“交換主義者”並非無政府主義者,他們和美國上世紀60年代的“披頭士”決然不同的一點是:從外表上看,他們都顯得非常的“溫良恭儉”,一群看起來最不容易出軌的人,我們這個社會中的“安定分子”。
“換妻”是即將席捲中國中產階層的“冰風暴”嗎?並沒有確切的跡象表明,這一行為有可能會受到所謂的“天譴”。這種來自中產階級的內在的精神危機肯定暗含了某些問題,卻沒有人告訴我們,他們的問題究竟在哪?他們會為這種行為付出代價嗎?假如性是婚姻生活的內在動力,但是不是就是說,性是解決所有問題的鑰匙呢?
肯定不是,有時候“交換”會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淪落”,不少人表達過這樣的觀點。在得不到預期的快樂的時候,它會讓參與的雙方同時感到巨大的哀傷和一起體驗沮喪的感覺。
還有一點可以肯定,參與交換活動的人們必須謹小慎微。
“首先在目前肯定是要避免雙方是熟人,如果聯繫到最後,是在一個單位或者公司裏面的熟人那就糟糕了。”胡應希說。
其次可能就是夫妻之間的心態上的變化,在南韓電影《蝴蝶俱樂部》裏,參與交換的夫妻是要在交換之間達成協定的:表示對對方的絕對信任。
“我們沒有紙上的協議,但是肯定在心理上達成了共識。“高德明說。
這些協議聽起來讓人覺得意味悠長。比如很多夫妻這樣約定,這樣的交換活動只能互換一次,夫妻雙方均不能在一方不知情的情況下與和自己交換過的一方夫妻見面,否則就會被視為不忠等等。
胡應希承認,儘管自己覺得那對大學老師夫妻非常投緣,但是他們也並沒有結成他想像中的“長期盟友”,事實上也絕非有這種可能。
“性是很私密的,必須和自己熟知並且信得過的人才能分享。”他說,但是在現下的世界,即使是鄰居,也很難讓人信得過,何況還要交換伴侶?胡應希自己顯然明白這一點。
並非沒有人在這項活動中失意。“有參加完活動之後,雙方都十分後悔的,尤其是女方後悔。認為自己的清白從此完了。”胡應希說。
假如“換妻”和道德無關,那麼和孩子則一定相關。胡應希說,很多參加完了換妻活動的男女回家後,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就會感覺到一種愧疚之情——孩子應該成為父母實現隱秘的快樂之路上的犧牲品嗎?
所以,他們在每次行動前必須思前想後。在一個國內知名的“夫妻交友俱樂部”負責人提供的“夫妻俱樂部”規章上,林林總總的規定體現了這種週密的思維方式:“換”亦有道。
我們不妨來“觀賞”一下這個俱樂部的規章制度——
“為促使雙方認真考慮個人行為,尊重個人隱私,儘量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及對家庭造成的傷害,本俱樂部特製定以下公約,希望雙方加以遵守。
鄭重聲明:本俱樂部強烈譴責違反規則的行為。
1.充分尊重個人隱私,雙方中若有一方對透露地址、電話等個人資料持有異議,則不得窺探打聽。
2.充分尊重女方意願,未經女方同意,不得進行違背女方意願之行為,更不能採取非法手段達成目的,由此產生的嚴重後果,請深思熟慮。
3.雙方應本著坦誠的態度進行交流,對個人的興趣、愛好、癖好建議事先進行充分的溝通。以免雙方產生不快。
4.對於雙方的身體狀況,如:是否有傳染性疾病等不適宜的疾病。請自覺加以證實及表明,由此產生的嚴重後果,請深思熟慮。
5.雙方在交流過程中均不得使用傷害對方或使對方不適的手段,尤其男性請發揚紳士風度,充分愛護、尊重女士。
6.雙方請證實具有法律效力的,真實的合法夫妻身份。
7.若雙方育有子女,請約束自己的行為,嚴禁產生影響下一代的行為。
8.交流結束後,如一方沒有繼續交往的意願,另一方不得糾纏。不得破壞對方家庭。
9.嚴禁任何一方產生金錢交易。
10.不得在公眾場所或有熟人知曉身份的場所作出與對方親昵的行為。
當性成為一種“內驅力”
當一些都市中產男女的“婚姻道德感”集體陷入“無可奈何的淪落”後,他們開始在社會規則中尋找夾縫。這些人白天是公務員、企業白領、國企中層幹部,晚上則熱衷於一種叫做“交換溫柔”的新型倫理。在這個時候,性——就無可避免地成為一種急於突破傳統道德的“內驅力”。
有很多社會組織方式的演變都是從婚姻開始的,美國上世紀60年代著名的“要性,不要戰爭”催生了聲勢浩大的反戰浪潮;中國的五四運動改變了中國人在傳統的禮教桎梏之下的婚戀觀;毛澤東在根據地建立起他的紅色政權時首先提倡的是土地運動和婚姻自由以及婦女解放。
性得以成為一種“社會力量”也是因為它自身的內驅力使然。
“花花公子”在全世界遍地開花,它在2004年歲末試圖借助它的“性名聲”登陸上海建立它在中國大陸的首傢俱樂部但未獲成功;另一本家叫做《男人裝》的中產階級男性專有雜誌卻讓中國的美女明星們涂上了牛奶,向男人們展示她們的曼妙身姿;當知名避孕套品牌杜蕾絲的全球性調查說每一個中國人平均擁有高達19.3人的性伴侶時,大多數處在性饑渴狀態下的大學男生們卻沒有感受到這種幸福,他們被校方禁止在校外租房,其理由顯然並非僅僅是為了方便管理;舞蹈演員東加麗在攝影師的鏡頭前輕解羅裳,但是大多數中國人卻並沒有注意到她的這一舉動帶來的革命性意義而僅僅停留于爭論:裸露的尺度到底應該以什麼作為底線?
這一代中國人的性意識仍然停留在解放和禁錮之間的混沌狀態。
那麼,正在中國一些都市白領中悄悄蔓延的“夫妻俱樂部”真的能夠成為打破傳統道德桎梏的代表嗎?在恩格斯看來,在西方社會中,婦女的從屬地位、私有制的出現、以及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的轉變,毫無疑問都與一夫一妻制核心家庭在人類社會的產生緊密相聯。而一夫一妻制家庭之所以的產生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保護私有財產的社會延續。
作為社會中產階級的換妻者們,為什麼要參與這種可能導致財產麻煩後果的“出軌把戲”呢?
他們試圖突破性的桎梏卻只能以改善夫妻生活的名義;他們力圖打破限制他們肉體快樂的一夫一妻制卻祭出了“家庭忠誠”的大旗;他們要挽救走向末路的婚姻卻採取了性遊戲的方式。
人們通常認為,花開的時節,成群的雌蝶和雄蝶在花叢中追逐交配的場面可以被賦予“性解放”的社會學意義——但是,只有動物學家們才了解,在通常情況下,蝴蝶一生只交配一次,極少雌蝶有二次交配的現象。
“好的感情是可以經歷很多的風雨的。”心理學碩士胡應希在很多時候靜下來的仔細想想的時候會這樣說。顯然,他所說的風雨也指一場前所未有的“冰風暴”。而在電影《斷臂山》裏,當一個即將分崩離析的家庭在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理智和情感”的危機之後,李安讓班一家人重新找回了家庭生活往日的溫馨。
但願,胡應希們只是一群暫時離群的亞當和夏娃,而他們所經歷的,則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道德淪落——那麼在淪落之後呢?他們會不會重新走向愛情與家庭的全面回歸?